單塵捏緊了茶杯,那茶杯應(yīng)聲而碎,杯中茶水滴落,聲音驚到了一旁的耆敬仁,單塵怔然:“我不是有意……”
耆敬仁拿白絹來給他擦手,道:“不妨事不妨事,這邊茶杯多得是,您愛怎么捏怎么捏,只要別傷到自己。”
單塵怔怔然,恍惚間好像身邊還坐著那人。
耆敬仁見他魔怔般蒼白的臉色,心疼得無以復(fù)加,也不知道谷主去哪兒了,無論如何環(huán)音谷就這一位少谷主了,可千萬不能有事!
“你們到底在盤算些什么?”
穆青霜代表越國來顯仙宗參加這場盛會,盛會結(jié)束后,她來到單塵所在的環(huán)音谷案前,見單塵蒼白的臉色,竟然有種別樣的快感——她弟弟走了,這人也別想好過。
“還能是什么?公主冰雪聰明,難道想不到嗎,”單塵針鋒相對,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既然女帝能將天道拽入凡塵,公主不如去問問你的母親,將天道拉入凡塵的方法。”
穆青霜瞳孔微縮:“你此話何意?你連他的葬禮都不參加,現(xiàn)在擱這兒表演深情來了?”
“葬禮,呵,貓哭耗子假慈悲的葬禮么?你要我坐在害死他的人面前,親眼見害死他的人將他安葬嗎?他是睜開眼睛死去的,他因為誰才死不瞑目,公主要不要去問問你爹?!?/p>
“那也是你師父?!?/p>
“我?guī)煾??我敬他一聲師父,控制我讓我對我的人刀劍相向的師父。我今后絕不會和他出席同一場合,否則我怕我控制不住想要殺了他?!眴螇m永遠(yuǎn)不會忘記在穆平安消散的天道那一臉悠然模樣。
單塵還記得他和穆平安剛回顯仙宗的時候,那一夜穆憐青對他說,只是看重他的身份才收他為徒,讓他當(dāng)穆平安的情報探子,但凡有關(guān)穆平安的事都喲啊一一向他匯報……
打得什么主意現(xiàn)在才明白。
那人從未把穆平安視作親子,也從未把徒弟視作徒弟,這些被他施恩的對象,都不過是他利用的工具罷了。
單塵承認(rèn)對方技高一籌,也承認(rèn)越國有了這等天道助力,實力或許不弱于于翎依所轄的顯仙宗,他很想和越國老死不相往來,但越國地大物博,國內(nèi)勢力、世家眾多,集齊境璧碎片,需得越國的配合。
他需要穆青霜幫忙。
整個越國高層,怕是只有這一個人有可能為復(fù)活穆平安提供助力了,剩下的除了虛偽的哭泣,怕是什么多余的事也不會做。
穆青霜恥他忘恩負(fù)義,道:“他說,如果當(dāng)年他不救你,你會死在伏皇宮?!边@個“他”,指的是穆憐青,說到底,穆青霜心里也存有芥蒂。
“胡扯!”單塵只要一想到穆平安被操控得恨不得一死了之的樣子,就心痛得無以復(fù)加,乃至憎恨穆憐青得不能自已,尤其聽到此等荒謬之言,他嗤之以鼻,“我又不是蠢貨,有我外祖在,我有的是錢,頂多在皇宮過得孤單,怎么樣也稱不上艱難?!?/p>
只要有錢,朋友也可以買來,只要有錢,他想過什么樣的生活過不了,需要他穆憐青來救。
反倒是他來了顯仙宗穆憐青所居的朝辰宮后,掏了不少來為朝辰宮修繕了園子,雖然這些都不值一提。
穆青霜:“……”
穆青霜在心里也恨過她爹,但那時候爹沒有控制她,她眼睜睜地看著穆平安死去,比起怨懟他人,她內(nèi)心更深處的是怨恨自己的無能。
她也知道控制穆平安與于翎依一決生死的穆憐青不對,但最后選擇死亡的卻是她弟弟——平安明明可以活,可他卻把權(quán)柄交給了于翎依,他選擇成全于翎依,自己化身天道。
他只是化身天道了。
那個狡猾的天道爹,把天道的位置讓給了穆平安,盡管天道宛如虛無,但那畢竟是天道。
穆青霜也知道邏輯聽起來很荒謬,但任誰碰上她那舌燦蓮花的天道爹,都會被他的歪理所征服。
甚至正因為此,穆平安隕落,她才不那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