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張嬸那張涂了厚厚雪花膏的臉踏進(jìn)堂屋,在看到林晚秋時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
她拍著大腿迎上來,嗓門洪亮又帶著篤定:“哎喲我的晚秋丫頭!瞧瞧這精神頭!我就說嘛!早上還在路上碰見延舟那孩子,看他往你家方向走,我就猜準(zhǔn)是跟你把好事定下來啦!嬸子就知道你是個有福氣的!快快快,那文書……”
張嬸一邊說著,一邊就去翻她那印著大紅牡丹花的布包,準(zhǔn)備掏出那份她認(rèn)為理所當(dāng)然該簽給沈延舟的婚約文書。
她甚至沒注意到林母臉上欲言又止的愁苦和林晚秋異常平靜的眼神。
林晚秋打斷了她喜氣洋洋的話頭,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冰砸在燥熱的空氣里,瞬間凍住了張嬸的動作和臉上的笑容。
“張嬸,”林晚秋的目光平靜地落在張嬸錯愕的臉上,清晰地說道,“您誤會了,我不是要簽沈延舟的文書?!?/p>
她頓了頓,在張嬸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繼續(xù)回答:“我選江向陽,廠長兒子。”
“啥?!”張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都尖利得變了調(diào),眼珠子瞪得溜圓,看看林晚秋,又看看一臉愁容的林母。
“晚秋你……你沒糊涂吧?你不是打小就跟沈延舟……”
“張嬸,”林晚秋再次打斷她,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jiān)決。
“我想得很清楚,我爸現(xiàn)在還等著彩禮錢救命,麻煩您,把這份文書拿來吧。”
張嬸張著嘴,剩下的話全噎在了喉嚨里。
她看看林母,林母眼圈發(fā)紅,嘴唇哆嗦著,最終只是沉重地、幾不可察地點(diǎn)了下頭。
“唉!這……這叫什么事兒啊……”
張嬸重重嘆了口氣,從布包里翻出另一份文書,遞到林晚秋面前,嘴里還忍不住嘀咕。
“丫頭啊,嬸子可提醒你,那廠長兒子……唉!你以后可別后悔!延舟那孩子知道了,怕是要……”
林晚秋沒有理會她的絮叨,鋼筆尖懸在文書下方那一小片空白上。
筆尖落下干脆利索地簽上了自已的名字。
墨跡在粗糙的紙上微微洇開,像一道斬?cái)噙^去的封印。
“成了?!睆垕鸬谋砬閺?fù)雜極了。
她搖著頭,嘖嘖稱奇地又看了林晚秋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迷途的羔羊,然后才挎著包,帶著記腹的不可思議和惋惜,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林家去通知江家。
林母的手微微哆嗦著,眼淚終于滾落下來,嘴唇翕動著:“晚秋……媽……媽對不住你……”
林晚秋轉(zhuǎn)過身,避開母親愧疚的目光,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媽,跟您沒關(guān)系,是我自已選的,何況沈延舟也確實(shí)不是良人?!?/p>
林家在一陣無言中吃完了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