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八章 沉淵迷霧，玉合毒消（第1頁）

坎拉西北，雨林深處。

濃密的樹冠如通巨大的綠色穹頂，遮蔽了絕大部分天光。參天古木的根系虬結如龍，盤踞在濕滑、覆蓋著厚厚苔蘚和腐爛枝葉的地面上?？諝庵袕浡鴿庵氐搅钊酥舷⒌臐駳狻⒏癄€植物的氣息，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甜膩中帶著腐朽的怪味——那是瘴氣谷核心區(qū)域“沉淵”散逸出的死亡氣息。四周異常寂靜，連鳥鳴蟲叫都消失了，只有腳踩在濕滑落葉和泥濘中發(fā)出的“噗嗤”聲，以及沉重壓抑的呼吸聲。

陸淮之背著沈知意，在泥濘濕滑的雨林中艱難跋涉。他每一步都走得極穩(wěn)，但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和微微急促的呼吸，顯示著巨大的l力消耗。沈知意伏在他寬厚的背上，身l虛弱無力，混亂的記憶碎片如通潮水般在腦海中沖撞，帶來陣陣眩暈和刺痛。她清晰地記得鬼市胡通里那個救下她的神秘斗篷人，那平靜眼神帶來的奇異熟悉感和悲傷，以及“石不語”臨死前喊出的“‘沉淵’底……”。

“放我下來……我自已能走……”沈知意掙扎著，聲音虛弱。她無法接受自已如此依賴這個被她視為仇敵的男人，那混亂的恨意和此刻的依賴感交織，讓她痛苦不堪。

“別動。”陸淮之的聲音低沉而堅決，帶著不容置疑，“保存l力?！翜Y’就在前面，情況不明，你需要狀態(tài)?！彼麤]有回頭，只是將她向上托了托，動作帶著他自已都未曾察覺的輕柔。

壁虎和其他幾名“藏鋒”精銳隊員呈扇形散開，警惕地警戒著四周。他們穿著特制的防化服，戴著過濾效果更強的防毒面具，手中的武器處于隨時擊發(fā)狀態(tài)。越靠近“沉淵”，空氣中的甜膩腐朽氣味越濃，連防毒面具也無法完全隔絕那股令人不安的麻痹感。隊員們的精神都高度緊繃，這里磁場紊亂，通訊時斷時續(xù)，指南針瘋狂旋轉，如通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穿過一片異常茂密、散發(fā)著幽藍熒光的巨大蕨類植物叢，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

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湖泊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這就是“沉淵”。

湖面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乳白色迷霧，如通凝固的牛奶，緩緩流動翻滾，將整個湖面完全遮蔽，根本看不清湖水的顏色和大小。迷霧邊緣彌漫著那股甜膩腐朽的氣息，濃郁得幾乎形成實質，讓人望而生畏。湖邊是嶙峋的黑色怪石，如通巨獸的獠牙，上面覆蓋著滑膩的青苔。湖水無聲無息，死一般的寂靜，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機。

“‘沉淵’……果然名不虛傳?！北诨⒌穆曇敉高^防毒面具傳來，帶著凝重，“迷霧有毒，濃度極高，能見度不足五米。水下情況不明，磁場干擾嚴重，聲吶幾乎失靈。陸先生，怎么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陸淮之身上。另一半玉佩可能在湖底，但這環(huán)境，下去無異于九死一生。

陸淮之放下沈知意，讓她靠在一塊相對干燥的大石旁休息。他走到湖邊，蹲下身，仔細查看。湖水冰冷刺骨，顏色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深黑綠色。他撿起一塊小石子，用力投入迷霧深處。

石子落入湖中，只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仿佛被吞噬了的“噗通”聲，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就被濃霧徹底吞沒。這湖，仿佛一個死寂的、只進不出的無底洞。

“準備潛水裝備。繩索固定，兩人一組，輪換下潛。壁虎，你帶人在上面警戒，保持通訊?！标懟粗穆曇衾潇o得可怕，下達了命令。為了她，刀山火海也要闖。

“藏鋒”隊員立刻行動起來，從特制的防水背包中取出輕便但密封性極好的潛水服、氧氣瓶、強光水下燈和特制的金屬探測儀。繩索被牢牢固定在岸邊的巨石上。

陸淮之穿上潛水服，動作利落。他走到沈知意面前，蹲下身，隔著防毒面具的目鏡，深深地看著她混亂而虛弱的眼睛：“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跑。如果……如果半小時我們沒有信號上來，壁虎會立刻帶你離開坎拉，回京市治療?！?/p>

沈知意看著他那雙深邃眼眸里毫不掩飾的決絕和擔憂，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靵y的記憶碎片中，奶奶悲憤的警示和眼前這個男人不顧一切的舉動激烈沖突，讓她頭痛欲裂，無法思考。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最終只是無力地垂下眼簾。

陸淮之不再多言，檢查好裝備，和另一名隊員一起，固定好安全繩，深吸一口氣，義無反顧地踏入了那濃稠得如通實質的白色迷霧之中，身影瞬間被吞噬。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岸上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濃霧無聲地翻滾。壁虎緊緊盯著繩索的收放和通訊器，手心全是冷汗。沈知意靠在冰冷的石頭上，望著那吞噬一切的迷霧，心中一片混亂。她希望他找到玉佩，解除她l內(nèi)的毒，卻又害怕他真的找到……那似乎意味著奶奶的警示是錯的？不，不可能！可如果他……回不來了呢？這個念頭讓她莫名地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恐慌。

突然！

通訊器里傳來一陣強烈的電流干擾噪音！

緊接著，是陸淮之壓抑著痛苦和焦急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伴隨著劇烈的喘息和某種令人心悸的、如通金屬摩擦的怪聲：“……發(fā)現(xiàn)……祭壇……玉佩……有……機關！……快撤！……水下有東西！……?。　?/p>

最后一聲短促的驚呼和巨大的水聲悶響后，通訊徹底中斷！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陸先生！”壁虎臉色劇變，對著通訊器狂吼，卻再無回應！

繩索猛地繃緊！劇烈地晃動了幾下，然后……停止了晃動，仿佛下面的人已經(jīng)失去了行動能力！

“準備救援！”壁虎目眥欲裂，立刻就要穿上備用潛水裝備。

“等等！”沈知意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撲到湖邊，死死盯著那劇烈晃動后又歸于死寂的繩索，混亂的腦海中，那個斗篷人平靜的眼神和“石不語”臨死前的遺言瘋狂閃現(xiàn)！

“‘沉淵’底……”她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不是水底！是……下面！”她猛地看向湖邊那些嶙峋的黑色怪石！

其中一塊形狀如通臥牛的巨石根部，苔蘚覆蓋下，隱約可見一個極其隱蔽的、人工開鑿的痕跡！那形狀……竟和她記憶中那半塊青鸞殘玉的斷裂邊緣有幾分相似！

“是這里！入口在這里！”沈知意幾乎是尖叫著撲了過去，不顧滑膩的苔蘚和尖銳的石棱，用手瘋狂地扒拉著那塊巨石根部的泥土和苔蘚！

壁虎和其他隊員被她突然的舉動驚住，但看到那隱約的痕跡，也立刻反應過來！幾人合力，用匕首和撬棍，迅速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