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07章】 海軍陰謀（1）（第3頁）

“對內閣政治，除了要擺脫軍部思維以外，還要暫時收斂擴張心情……”西園寺敲擊著桌子，“心情我能夠理解，可是，餓著肚子怎么打仗？日俄戰(zhàn)爭留給日本的創(chuàng)痛還沒有完全消解，根本就不能采取自欺欺人的態(tài)度，民眾的疾苦，社會的壓力在與日俱增，妄想通過一兩場勝利尋求出路，將希望寄托在戰(zhàn)爭帶來的快感之上是極其危險的，倘若戰(zhàn)爭沒有達到預期目的，這潛伏的痛苦和壓抑會以倍加猛烈的方式猛撲過來，這次的教訓還不夠深刻么？”

“zhina的問題，終究是要清算的，但不是現在?！蔽鲌@寺?lián)u著手指頭，“甚至于，關東州都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我失之何妨，zhina得之何益？”

前面兩個還好，聽到第三條，大隈重信“霍”地站起來，一如往日的強悍與氣勢，“好一個失之何妨，得之何益？20年前諸君的努力難道就都化為了廢墟？難道拱手相讓先輩用熱血和生命換來的成果？倘若連這樣的條件都能接受，日本還有存在的價值么？”

在目的和手段之間，大隈重信既強烈地認同目的，又排斥達到目的的有效手段，這種無奈讓西園寺頗感失望，他站起身子：“抱歉，讓你白跑一趟……”

走出西園寺家門的大隈重信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幸虧隨從機敏，一把扶住了他，不然這把老骨頭要是摔倒在地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西園寺給的打擊遠比想象得要重，大隈重信帶著希望而來，帶著滿腔的失望而去，他原本以為西園寺和他會是一路人，最多只在細節(jié)上有程度的分野罷了，現在看來，在根本的原則問題上，大隈重信的認識和見解都與西園寺背道而馳，這不是普通的意義上的意見分歧，這是在決定道路和原則上的根本分野。對西園寺希望通過妥協(xié)于退讓達成與zhina的協(xié)議，大隈重信是極力反對的，在這個立場上，反而是山縣有朋對他更有吸引力一般。

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要復雜多了。

難道，西園寺自己想出山組閣，力挽狂瀾？

如果這事是真的，那么除非西園寺得到了天皇明確的敕令，否則他是絕不會蹚這趟渾水的，可內大臣那里的線報并沒有解釋陛下給了足夠明確的敕令？如果不是情報有誤，那該作何解釋呢？

最起碼一點，西園寺的態(tài)度與山本權兵衛(wèi)目前的表態(tài)如出一轍，倘若這種意見是被接受的主流派，那為什么還要費力地倒閣呢？直接完成內閣重組不就可以了么？

在大隈重信的腦海中，一直交替閃爍著兩幅可以被用來映襯的畫。一副是山縣有朋的內閣圖，由桂太郎擔任內閣首相，由寺內正毅擔任陸相，以殺氣騰騰的面貌出現；一副是山本權兵衛(wèi)的內閣圖，由山本繼續(xù)擔任首相，由大谷擔任陸相——大谷在不征求長州派最高領袖就作出有關關東州的言論表態(tài)時，已經揭示了他對陸軍的離經叛道，這樣難道還不足以發(fā)人深省么？

可是，這兩幅圖哪一副都不是大隈重信說樂意看見的，按照今天西園寺的腔調，應該還有一副呈現真實的內閣幻境，可這一切，都已經注定了么？

當吱吱作響的馬車聲悄然離去時，大隈重信不知道，西園寺和他一樣陷入了沉思，面對動蕩的時局，日本的未來該何去何從呢？

此時此刻，在另一處寓所，關鍵性的拜訪仍然在進行，而其中的人物卻換成了山本權兵衛(wèi)和東鄉(xiāng)平八郎。

指揮日本海軍在對馬海戰(zhàn)取得赫赫勝利的東鄉(xiāng)是日本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也是海軍從上到下頂禮膜拜的偶像，即便現在山本已經貴為大將兼首相，在東鄉(xiāng)面前仍然是畢恭畢敬，一副謙遜的模樣。

在日俄戰(zhàn)爭結束后不久，東鄉(xiāng)便已經退出了軍界，過上了半隱居的生活，若不是山本權兵衛(wèi)對其知根知底，到現在要想找到東鄉(xiāng)還是一件異常困難的事情，但即便如此，東鄉(xiāng)仍然對山本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表示了反感，抱怨他叨擾了自己的平靜生活。

“我其實并不想來麻煩閣下，只是，目前海軍遇到的諸多問題，不得不向您請教，請您指點迷津?！鄙奖疽粋€勁地鞠躬謝罪，東鄉(xiāng)原來就有點神經質，上了年紀之后便更加明顯，對山本的不請自到，他起先表現得十分遲鈍，什么表示也沒有，惹得山本心里忐忑，到現在又如此一反常態(tài)，卻是讓山本靜下心來——這才是東鄉(xiāng)的真本色嘛！

“海軍打得很差，居然還敗給了zhina？”東鄉(xiāng)上來就是一頓臭罵，“你這個飯桶，你看看你吧海軍調教成了什么樣子，還有加藤，簡直就是該死……”

“哈伊！屬下無能，請閣下恕罪?！鄙奖竞貌蝗菀走M了正屋，剛剛落定就被東鄉(xiāng)這樣指著鼻子痛罵，自然是誠惶誠恐地站起身來謝罪，況且，海軍的問題自己本來就難辭其咎，有很大的一份責任，東鄉(xiāng)的批評亦不為過。

待得東鄉(xiāng)罵夠，山本才攤開了來意，問道：“今天打擾閣下，主要是最近政局動蕩，時務繁雜，儼然有亂象叢生之感……”

其實，這不過又是山本的托詞。誰都知道東鄉(xiāng)本人對政治并不熱衷，對于政局變化也毫不敏感，這是一個老派而守舊的軍人，在他的字典里，除了作戰(zhàn)和操練，幾乎找不出其他的詞語，找東鄉(xiāng)，與其說是尋求解決問題的方案，不如說是尋求東鄉(xiāng)的支持，更坦白一點的說，是為了借助東鄉(xiāng)的力量。

由于陸軍有山縣有朋這樣的龐然大物，山本既然要和陸軍攤牌，便覺得頗為撓頭，海軍非但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元老，便是次一等的領袖人物都很少。東鄉(xiāng)算是海軍的旗幟，雖然不是薩摩派的領袖，但其地位相當于長州派的大山巖（是陸軍僅次于山縣有朋的人物），高于同為軍神而且更為神經質的乃木希典。但是，由于山縣有朋的巨大影響，大山巖的聲音很微弱的地位，讓東鄉(xiāng)對上山縣，雖然還差那么一點火候，但基本已經差不多了，借東鄉(xiāng)打造聲勢，原本就是山本計劃中的關鍵一環(huán)，正如拉攏大谷，拋出崗市的軍令狀一般，都是山本用來應對時局的辦法。

“有什么亂象？無非是陸軍打不過zhina，海軍也拿zhina沒有辦法罷了。”東鄉(xiāng)倒是一眼洞察如悉，不滿地說，“日清、日俄兩場戰(zhàn)爭以后，皇軍的赫赫威名已經建立起來，怎么會折在zhina的手中呢？山東受挫已經頗令人不可思議，遼陽的敗局更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這10年來海陸軍墮落如斯？”

東鄉(xiāng)的情緒一旦上來后，便不可壓抑地噴射大出：“山縣有朋那個老匹夫，談了多少次不要干預政治，就是不聽，每每以大權獨攬為能，能上位也就罷了，偏偏還落得如此丑陋，讓國民如何接受？陸軍的失敗，他要負全責，是誰把神尾、崗市這樣的飯桶派到前線去的？整整6個師團的精銳兵力啊，日露戰(zhàn)爭都沒有如此慘烈，這次居然落到這般光景，”

“是，是！”

“海軍也是飯桶一堆……”東鄉(xiāng)一轉口，又罵道海軍來了，指著山本的鼻子痛罵，“要是論罪魁禍首，你便是第一個，好端端地弄出什么2個月，6個師團的限定來？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這話你不懂么？zhina雖然弱小，但終究還有一股血氣智勇，你們憑借著這點心力如果能成事，便是見了鬼了……更氣人的是，居然還找這樣那樣的借口撤退，海軍的精神和顏面都讓你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