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工人兩個一組,正晃悠悠地把五百斤的東西往船艙里抬,突然來了幾個全副武裝的警衛(wèi),把他們嚇得全愣在那里。
“來,來!你們兩個跟我走!”警衛(wèi)隨手點了兩個模樣年輕輕的工人,。
誰知這兩人慌亂得不知所以,跪在地上連忙磕頭:“幾位爺,我們沒犯法??!”旁邊的工友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幫他們求情,大意就說他們在這里干很久了,沒干過什么壞事。
幾個警衛(wèi)又好氣,又好笑,連忙解釋道:“快起來,快起來。我們又不是來抓你,我們大帥叫你過去問個話,你看,他還等著呢,還不趕緊跟我們去?”
“真不抓我?”兩人雖然爬了起來,但還是將信將疑。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哪里又那么多廢話。”
工人中走出一個年紀稍長的人,問:“敢問幾位小哥,你家大帥是誰?”其實碼頭工人們早就注意到了有大人物來了,只是警衛(wèi)眾多,他們壓根不敢近前觀看。
“就是北疆巡閱使!”衛(wèi)兵的話剛說完,人群“轟”地一聲鬧了起來,有人高叫,“弟兄們,原來是巡閱使大人來了,咱們一起去看看啊!”說完,一大群人都向秦時竹所處的方向涌去。
幾個衛(wèi)兵汗都出來了,可是這么多人,攔是攔不住的,于是只好一溜小跑趕緊向秦時竹匯報:“大帥,不好了,一群人過來了?!?/p>
“你怎么弄的?不是讓你隨便叫兩個嘛,怎么弄這么一大幫人過來?”
“我是隨便叫了兩個,可他們一聽說是大帥過來了,呼啦一下子全過來了,弟兄們攔都攔不住?!?/p>
“小民等參見大帥!”正說話間,這幫工人已經到了,一看港務局局長都畢恭畢敬地站在旁邊,機靈點的馬上猜出誰是北疆巡閱使了,連忙紛紛跪下。
“大家都起來吧?,F(xiàn)在是民國了,不時興跪拜,大家都快起來?!毖劭催@一大撥人跪在自己面前,秦時竹倒嚇了一跳。
“謝大帥!”工人們紛紛站了起來,才發(fā)現(xiàn)說話的巡閱使居然那么年輕,與他們印象里大相徑庭,有人在小聲嘀咕,說頂多三十剛出頭。
“工友們,你們辛苦了!剛才我只是想叫兩個人過來問問話,沒想到這么多人都過來了,那你們派誰做個頭?。俊?/p>
“老田頭,就你吧?!?/p>
“對,大帥要問話呢,就你吧。”下面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被稱為老田頭的那個年長工人趕緊站到人群前面。
“原來你叫老田頭啊。”秦時竹笑了笑,“你老家是哪里的???家里還有幾口人?在碼頭干了多少年了?”
“俺是山東人,家里還有老婆,五個孩子,三個娃娃,兩個閨女,俺在碼頭干了十年了!”老田頭一邊說,一邊把他兩個手拿出來晃,說明他已干了十年了。
“呦,老碼頭了??!”秦時竹笑著把他打量一番,“你怎么不在老家種地???”
“唉,”老田頭嘆了口氣,“當年俺們那里義和拳鬧得可厲害了,后來袁大人當了山東巡撫,那是抓得抓,殺得殺,我怕被牽連進去,就跑到親戚家躲了起來,原想等風聲過后再回去的。誰知道偷偷摸摸回家后,當?shù)毓俑蠣斦f我私通拳匪,畏罪潛逃,田已經都充公了……后來沒辦法,只能到碼頭來討生活……”
見問到了別人的心酸事,秦時竹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把話題岔開:“那現(xiàn)在日子過得怎樣?工錢夠養(yǎng)家糊口嗎?”
“現(xiàn)在比以前好多了。”老田頭趕緊說,“本來碼頭上有大小把頭,還有包工頭的,咱們這些苦兄弟,他們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每年的工錢只發(fā)三次(農歷五月節(jié)、八月半和春節(jié)),他們層層盤剝,還時不時克扣拖欠,我們真是有苦說不出,有時候還得問他們借高利貸。搞不好一年下來不僅沒賺到錢,反而還欠他們錢?!?/p>
“不光是這樣,逢年過節(jié),他們這些還硬逼著弟兄們給他們送禮,說什么孝敬。”旁邊有個人忿忿不平的補充,“他們簡直比豺狼還狠毒?!?/p>
“那你們怎么不反抗?”
“反抗?沒用的。他們和洋鬼子穿一條褲子的,我們要是鬧騰起來了,他們就把我們開除,只要一個把頭不用我們,這碼頭上所有的把頭都不用我們。所以弟兄們也只好忍氣吞聲了?!?/p>
“孫局長,現(xiàn)在你們怎么管理的?你剛才不是說改進管理了嗎?”
“回巡閱使的話,確實如此。自北方實業(yè)接手后,把頭制度全部廢止了,不僅碼頭是這樣,煤礦、船運都是這樣。因此,他們現(xiàn)在名義上的工錢比以前少一點,但實際上能拿到手的錢反而要多不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