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的情緒非常激動:“袁世凱兩面三刀,陰險狡詐,豺狼之性終不可移,殺害遁初,又要私借外債,以一己之私而不惜冒天下之大不諱,逆誣已彰。我們黨一方面應利用當前國人之義憤,外聯(lián)日本,以孤老賊之勢;另一方面,應立即動員南方五省宣布獨立,起兵討袁,先發(fā)制人,方可取勝。錯過目前之時機,后果將難以預料,我打算近日再次東渡日本,聯(lián)絡日方軍政界朋友,以期得到日本的援助?!?/p>
黃興的情緒也有點急躁:“恕我直言,若用武力倒袁,一來難以得到國人諒解,二來袁世凱正可以此為借口,向歐美乞憐求助,其結局更是不堪設想。如今真理在握,罪犯在押,鐵證如山,我仍主張法律懲袁,逼袁下臺。”
孫中山道:“在今日之中國,對于袁世凱這樣一個獨攬軍、政、財大權,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大盜逆賊來說,法律是制裁不了他的,甚至是動不了他的一根汗毛的。歷史,我沒有看準,可還是有人看準了,去年有人就在報上撰文寫道:孫退袁興,舊勢力完全存在,革命實在太不徹底,且臥榻之旁,任人鼾睡,必大沖突。說得好,真是一針見血,入木三分啊?!?/p>
眼看不能說動對方,黃興又提出:“干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ansha手段結果了袁世凱,既省事又免犧牲?!?/p>
孫中山一向不贊成ansha,亦不認為能用法律解決問題。孫、黃二人爭持甚烈。與會眾人也分成兩派,一派支持黃興,一派贊同孫中山,而他們的立場劃分,基本就是原先孫派、黃派的分野,大敵當前,國民黨內部卻發(fā)生了分化。
國會開幕這一關雖然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但隨著有關袁世凱、趙秉鈞主謀刺殺宋教仁的材料逐漸透露出來,袁世凱、趙秉鈞手忙腳亂,他深怕南方國民黨人趁民憤鼎沸之時舉兵北伐趕他下臺,后得知國民黨領袖們關于起兵一事尚在爭論之中,他又暗自慶幸,急忙部署對南方異動的措施。此次前來開會的人員,都是北洋集團的核心心腹,包括了趙秉鈞、梁士詒、段祺瑞、馮國璋等人。
袁世凱首先拿著剛剛收到的,孫中山勸他下野的電報,殺氣騰騰地對手下人說道:“你們聽聽孫文在說些什么?‘公今日舍辭職外,決無他策,公必欲殘民以逞,善言不入,文不忍東南人民久困兵革,必以前次反對君主之決心,反對公之一人,義無反顧?!瘜O文還想下定決心跟老子干呢,你們可以告訴國民黨人,我現(xiàn)在已下決心。孫文右是搗亂,左是搗亂,他除搗亂外再無別的本領了。我袁世凱就不能聽人搗亂,他孫文若敢動槍動炮,或另行組織政府,我就發(fā)兵征伐,而絕無姑息養(yǎng)奸之余地?!?/p>
眾人均點頭,好久沒有聽到老袁說這么干脆的話了。
“今天召集大家來,主要就是這件事,你們都是我的心腹,北洋的骨干,我想問問你們,你們是什么看法。”袁世凱用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眼神似乎在說,這不光是我袁世凱的事也是你們的事情,我若是倒了,整個北洋集團就會跟著倒霉。
段祺瑞毫不含糊:“為今之計,大總統(tǒng)宜早下決心,是戰(zhàn)是和,要有個決斷,不然拖延日久,讓民黨占了先機,對我們很是不利?!?/p>
馮國璋為人稍嫌圓滑些,他道:“目前局勢變化還不明朗,雖然輿論多有對大總統(tǒng)不利,但那只是猜測,并無實據(jù),而且也不可能有實據(jù)。前些日子報界輿論不也圍攻秦時竹了嘛,我看他也沒什么事。民黨鬧事是真,奪權也是真,但若是要動刀槍,恐怕他們沒有這個膽量?!?/p>
袁世凱哼了一聲,對馮國璋的和稀泥表示不滿:“我不怕國民黨興兵奪天下,就怕他們用軟刀子sharen?!?/p>
“大總統(tǒng),現(xiàn)在關鍵的是國民黨一再叫囂責任內閣,萬一給他們得逞,我們也很騎虎難下,還不如……”趙秉鈞已經將自己完全捆綁在老袁的戰(zhàn)車上了。
眼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梁士詒知道不表態(tài)也是不行了,他慢悠悠地說:“打仗嘛,原本也無不可,只是大借款還沒有落實,錢從何處來?另外,這么大的事,涉及各國協(xié)調,如果貿然行動得不到各國理解或者列強聯(lián)合干涉,如何是好?”
“協(xié)調協(xié)調,就知道協(xié)調,你都看都讓陸征祥弄成什么樣子了?”一說起談判、協(xié)調,老袁就怒氣沖沖,中、俄談判硬生生地讓唐紹儀唱了主角,袁世凱不僅不能從中撈取一票,反而還得跟著秦時竹的思路走。
“主要是北疆方面派來了唐少川……”趙秉鈞遲疑了一下,還是把自己和唐紹儀接觸的結果告訴了袁世凱――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其實不要說兩人現(xiàn)在的政治立場如何,光沖著唐紹儀擔任總理期間趙秉鈞的態(tài)度和做派,唐紹儀就完全不可能給他好臉色看。
“少川既然鐵了心,那就隨便他吧?!痹绖P陰沉著臉說,“我看秦時竹也未必能信得過他。他堂堂一個巡撫跑去給巡防營統(tǒng)領當高參,丟人不丟人?”
聽得袁世凱寒磣唐紹儀,眾人都是一臉默然,唐紹儀這事其實還是袁世凱自己造成的。馮國璋和段祺瑞都是出國留洋過的,對唐紹儀多少敬重,梁士詒是穩(wěn)健派,對唐也頗為友好。唐紹儀是個人才,卻因為一些民主思想而不見容于老袁。有時候梁士詒往往會思考,為什么同樣是這個人,在任北洋大臣、直隸總督的時候那么開明,那么接受新事務,到了做總統(tǒng)反而不能容忍了呢……這種思考既不能和別人交流,又悶在心里,攪得他滿心難受。他有時大著膽子想,眼前這人是不是過氣了,已跟不上這個形勢還是本性使然?這次ansha宋教仁,他心里清楚的很,不管袁世凱、趙秉鈞怎么造謠生事,總逃不了他們倆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