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繭很厚,很顯然這是一雙長期勞作的手。身上是手工拙劣的粗布衣服,樣式怪異,還打著幾塊補丁。這不是我的身體,很顯然,我是借了別人的身體,又活了。當然,也可用專業(yè)術(shù)語稱之為借尸還魂。這個身體很結(jié)實,感覺也很健康。我不知道原來的主人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平靜的起身,打量周圍環(huán)境。
房子是木石結(jié)構(gòu),房頂?shù)耐咭呀?jīng)不全了。兩個房間,一個臥室,一個外間。臥室里是一鋪北方農(nóng)村很常見的土炕,和外間的灶臺連在一起,炕上是一領(lǐng)半舊的竹席,竹席上鋪著年久發(fā)硬的褥子,只有一床鋪蓋。窗子是可以從下面支起的木格子窗,貼著泛黃的窗紙。一個陳舊的木柜,兩個破爛的凳子,其中一個斷了一條腿。外間,灶臺上擺放著一些廚具,另一面靠墻的木凳上是一袋粟米半袋黃豆,靠近后門的地方是一個碩大的水缸,里面有半缸水。院子很寬敞,周圍是一圈樹枝做成的籬笆,籬笆旁邊是兩個稍小的水缸和四個超大的水缸,倒扣在地上??恐块g還有一間小房子,沒有門窗,墻也塌了大半,里面放著一些雜物,進去看了一下,鋤頭,鎬頭,鐵鍬,扁擔(dān),木桶,兩個柳條編成的筐子。很顯然,這是一個農(nóng)夫的家,一個很清貧的家。
房子建在山腳,房后幾百米是一座高山,房前是一座小土山。爬上土山可以看到另一面裊裊的炊煙和稀稀落落的房舍,這是一個小山村,安靜而祥和。房后幾十米的地方一條山溪蜿蜒而過,溪邊是一小片平整的田地,修著整齊的田埂,大概兩三畝,應(yīng)該是這個身體原主人的杰作,也是我以后的財產(chǎn)。
這里很安靜,我很喜歡。對于農(nóng)活,我并不陌生。前生的我曾經(jīng)也是一個快樂的小農(nóng)民,每天在田間揮灑著汗水,閑暇隨做木匠的父親學(xué)一些木工,或者跟村頭的張伯學(xué)拳腳。張伯是正宗的南拳傳人,我也很是學(xué)了不少。只是后來家庭巨變,父親和哥哥在城里打工的時候橫死,母親受不了打擊猝發(fā)心疾離世,好端端一個家只剩十六歲的我。后來為了復(fù)仇做了職業(yè)殺手,再后來在一次任務(wù)中喪生來到這個世界。前生再無眷戀,今世我只是一個農(nóng)民。
天氣有點冷,風(fēng)卻很柔和,遠處的山頭已經(jīng)泛綠,很顯然現(xiàn)在的季節(jié)是初春,對于一個農(nóng)夫來說相當重要的季節(jié)。身上的夾袍有點硬,并不御寒,估計有點年頭了。緊緊衣服轉(zhuǎn)身回家,開始檢查這個家擁有的東西。柜子空空的,里面只有兩套衣服。一套很破舊,打了很多補丁,和現(xiàn)在身上的差不多。另一套稍好一點,沒有補丁,應(yīng)該是留著年節(jié)或者出門穿的。一套棉衣,硬硬的,穿了很多年的樣子,應(yīng)該是前不久換下來的。衣服下面壓著一個小包袱,打開,是一些銅錢。一串是用麻繩穿起來的,一千文,也就是一吊。剩下的數(shù)了一下,是五百二十三個。我不知道這個時代的物價水平,但也可以猜到,這些,很少,尤其是在現(xiàn)在開春時分開始播種只出不進的時候。
花了一天的時間把附近的地形摸得差不多了,也進山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現(xiàn)在剛剛開春,山里也沒什么收獲,山雞野豬什么的倒是有一些,見了人跑得飛快??沉艘恍└刹?,回到家中刷鍋,燒水,煮飯。黃澄澄的小米粥,噴香,喝完粥上炕就寢。山間的夜晚,很安靜,可以很清晰的聽到遠處的狼嚎。
一夜安睡。很久沒睡的這么安穩(wěn),一早起來神清氣爽。用過早飯,懷里踹上兩百個銅錢晃出門去。沿著山間小路走了很久才出了山,又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上了大路。大路上已經(jīng)三三兩兩的有人了。不遠不近的跟在幾個行人后面,聽著他們時不時的交談。都是一些家長里短,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今天剛好是鎮(zhèn)上的集日。逢三、八一次的集日,今天是二月十三。鎮(zhèn)子的名字很有趣,叫葫蘆鎮(zhèn)。
鎮(zhèn)上很熱鬧。一邊四處亂逛,一邊收集各種信息,一邊細細打聽各種物價。物價不貴,可懷里揣的這兩百文還真的買不到什么。一斤粟米八文,一斤豬肉二十文。我果然是窮人。買了一包鹽,一些燈油,又買了鐵絲麻繩針線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后錢就花了個七七八八。用最后的幾個銅板買了幾個燒餅,邊吃邊踏上了回家的路。從家里到鎮(zhèn)上不遠也不近,走路四個小時就差不多了,看來以后要進鎮(zhèn)子的話得起早貪黑了。回到家天已黑透,這個身體真不愧是長期勞作的,走了一天的路也沒感到多累。
一夜好眠。清早起來略略收拾過,提起鎬頭鐵鍬來到屋后,正式開始我農(nóng)夫的生涯。太陽漸漸升高,身上也冒出了汗,小半天功夫才翻了差不多半畝地,很久沒下田果然有些手生。拿了工具上山,做了幾個小陷阱。陷阱并不高明,頂多捉個兔子什么的。做好陷阱已經(jīng)中午了,回家煮了午飯,仍是小米飯,煮了一把泡好的豆子,拿鹽拌了下飯。期間燒紅了幾根縫衣針,掰彎做成魚鉤。屋后的小溪里魚很多,里面還有一種在鎮(zhèn)上很受歡迎的花魚,肚子鼓鼓的,魚頭很小,刺很少,肉很細。吃過午飯去釣魚。在溪邊挖了幾條蚯蚓,找好地方甩下魚鉤。很好釣,不大工夫就釣了十幾條。提回家放在水中養(yǎng)起來,下午接著翻地。用了兩天的時間翻完了所有的地,又挖來河泥當做肥料。做完以后上了一趟山,收獲不錯,陷阱里抓住了三只山雞兩只野兔。山雞和野兔都綁了起來養(yǎng)在院子里,釣來的魚也養(yǎng)在院子里的水缸中。到十八日的時候,院子里已經(jīng)養(yǎng)了六只山雞七只野兔,還有三十幾條鯽魚和十幾條花魚。山雞和野兔仍是綁了扔在筐里背在肩上,魚分開養(yǎng)在兩個木桶里拿扁擔(dān)挑了,又裝了一吊錢起大早去葫蘆鎮(zhèn)趕集。
到鎮(zhèn)上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老高了。幾樣野味都賣給了餐館,因為都是活物,老板給的價格還算公道,一共賣了三吊錢。賣完東西直接來到糧市,我需要買一些種子。地已耕完,只差下種了。小米,黃米,高粱,各買了一些。又轉(zhuǎn)著買了一些蔬菜種子,小蔥,韭菜,油菜,菠菜,香菜,白菜,蘿卜。又買了斧子鋸子等木匠需要的小工具,很快三吊錢就花的差不多了??纯匆膊蝗笔裁矗蛩慊剞D(zhuǎn)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圍了一群人。突然起了看熱鬧的心情,撥開人群擠了進去。里面是一個人在擺攤,圍觀的人很多,卻沒有人買,因為沒有人認識那些是什么東西,就連賣的人自己都說不好是什么。我看得差點笑起來。那人攤子上的東西,現(xiàn)在的人肯定都認識,玉米,土豆,地瓜,還有一些蔬菜種子。玉米和地瓜都是在明朝的時候傳入我國的,土豆則是在十九世紀以后才推廣。我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朝代,但很顯然現(xiàn)在的人沒見過這些東西。從周圍人的哄笑和那人的辯解中慢慢猜了出來,那人是從洋人那里偷來的東西,憑著取巧的心思拿來賣卻沒人識貨?;艘坏蹂X買了那人所有的東西,又吃了一碗燴面才回家。我對于現(xiàn)在是什么朝代并不關(guān)心,誰做皇帝政策如何都與我無關(guān),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農(nóng)夫。
回到家里,休整一晚之后開始收拾房子。這幾日氣溫偏低,并不適合播種。說實話我對節(jié)氣并不清楚,只是這里沒有化肥,也就一年一季而已,我并不在乎早幾天晚幾天。不像前世,一塊田一年輪兩三次收了這個種那個,總是在搶種搶收。而且我的田都在溪邊,不用擔(dān)心灌溉,也不必等雨天。先是補了屋頂,又修了放置雜物的小屋。又砍了一棵樹,比照著窗子打了幾扇可以往外推的窗,我不喜歡以前那種支起來的格子窗,打不進光,房間里黑乎乎的。多余的木材打了兩把椅子一張桌子,淘汰了屋子里那兩把搖搖晃晃的凳子。又用下腳料打了一張小矮桌和四個配套的小椅子擺在院子里。我的手工很粗糙,當然我比不了父親那種專業(yè)的水平。我只是不太認真的學(xué)了幾年,做不到精致,只是盡可能的把所有東西打磨圓潤光滑。
等我把房子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氣溫也回暖了?;藥滋斓臅r間播種,小米,黃米,高粱,玉米,一樣一樣都料理妥當。又開了一塊地,細細耕了,修好田埂,種了一畦韭菜,一畦菠菜,一畦油菜,一畦香菜,幾壟小蔥,半畝蘿卜,兩畝黃豆,剩下的地方留著種土豆和地瓜。田種多了,問題也出來了。種的時候沒什么,也就累點,一邊擔(dān)水一邊種,但種完以后也面臨著澆水問題??傆嬃弋€地,雖說就在溪邊,但老是擔(dān)水也會把人累死。正在犯愁,還好下了一場雨,不大,淅淅瀝瀝下了一天,足夠把地澆透。
雨后上了山。呵,我發(fā)現(xiàn)有兩個詞真的不錯:雨后蘑菇,雨后春筍。轉(zhuǎn)悠了半天,收獲頗豐。幾只山雞,幾只野兔,一只狍子,還有兩只火紅的狐貍。看來我做陷阱的功夫頗有長進。山雞、野兔和狍子拿麻繩捆了塞進袋子里,再加上采來的半袋蘑菇和挖的半袋春筍塞了滿滿一背筐,兩只狐貍關(guān)進籠子提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