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沈浪的呼吸節(jié)奏似乎發(fā)生了一絲極其微妙的改變,悠長中多了一分收束的力道。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如同古井寒潭,深邃無波,沒有半分調息初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澄澈的冰冷。目光落在阿泰身上,無需開口詢問。
“先生,”阿泰立刻微微躬身,聲音壓得低沉而清晰,確保不會打破這片寧靜,“事情辦妥了。浪濤醫(yī)藥正門,目標點。放置順利,無人察覺。撤離時,正門監(jiān)控剛好故障閃爍,時間點吻合?!?/p>
他頓了頓,繼續(xù)匯報,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硬:“趙興貴確認死亡。車庫深處,尸骨無存,只留下灼燒痕跡和部分……碳化物。趙月茹……”
阿泰的聲音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重傷瀕死。身體大面積深度燒傷,毀容嚴重,多處骨折,臟器破裂。屬下親眼確認她被抬上擔架時,生命體征極其微弱。救護車送往了最近的市二院。她身上…”
阿泰的目光掃過矮幾上那枚曾經異常亮起、如今歸于平靜的暗紅丹丸,“……沒有發(fā)現(xiàn)您給林老的那塊護心玉?!?/p>
沈浪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動,仿佛阿泰匯報的只是無關緊要的天氣。
當聽到護心玉消失時,他放在膝蓋上的右手食指,極其輕微地向上抬了一下,幅度小到幾乎可以忽略,隨即又恢復了靜止。
“知道了?!鄙蚶说穆曇羝降瓱o波,聽不出任何情緒。仿佛趙月茹姐弟的結局,早就在他預料之中,如同劇本上早已寫定的文字,掀不起半分波瀾。
阿泰匯報完畢,不再多言,再次微微躬身,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靜室。厚重的合金門重新合攏,將內外隔絕。
沈浪的目光重新落回矮幾上那六枚暗紅丹丸。他的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極其緩慢地摩挲了一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某種無形的觸感——那是護心玉被強行剝離、屬于林青翰的最后一絲微弱氣息的徹底消散。如同風中最后一縷青煙,徹底歸于虛無。
因果已了。
剩下的,不過是些不足掛齒的殘渣。
他緩緩站起身。動作舒展自然,帶著一種行云流水般的韻律。他走到靜室角落那個造型古樸的銅鼎香爐旁。爐內,安神香燃盡,只余下一點點暗紅的香頭,散發(fā)著最后一縷極淡的余韻。
沈浪伸出右手食指,對著那點暗紅的香頭,凌空輕輕一拂。
動作輕柔,不帶絲毫煙火氣。
嗤。
一聲極其細微、如同燭火熄滅的輕響。
那點頑強燃燒的香頭,瞬間黯淡、湮滅,連一絲青煙都未曾升起,仿佛從未存在過。爐內只余下一小撮細膩冰冷的香灰。
沈浪的目光從香爐移開,投向靜室空闊的一角。那里只有光滑的墻壁。他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合金墻壁,穿透了林氏醫(yī)院的層層空間,落在了某間病房內,落在了病床上那個剛剛祛除蠱毒、又服用了九轉玉髓丹、正陷入深度恢復性睡眠的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