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沉默下來。
白日里的暖意散去,空氣里大約凝結(jié)霜露,嗅進鼻腔的時候潮shi冰涼,一路凍到心里。
祝秉青略等了等,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隨即道:“是我的疏忽。
”許革音倏然耳中嗡鳴,十分慶幸此刻已是深夜,不然只因為這短短五個字而流淚也顯得自己太過懦弱。
——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流淚,或許是因為緊繃的情緒驟然松弛。
“我早該給他請個貼身郎中。
”祝秉毅是真的覺得自己失職。
從前三奶奶也病著,他自己也沒有一官半職,僅靠著三爺留下的功勛并不能蔭蔽一輩子,其他親戚也虎視眈眈。
于是三房一向節(jié)儉,大多花銷都在藥帖和郎中上,從沒有松余請個專門的大夫。
如今三房并不緊缺銀錢,他早該考慮到的。
許革音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出于安慰,但也如蒙大赦。
并不是因為脫責(zé)而慶幸,而是因為沒有因此受到預(yù)料中的苛責(zé),因為得到體諒。
基于善意的過失歸根結(jié)底仍是過失,許革音很明白這一點。
即使祝秉毅近日瞧著健朗許多,她將人帶出去之前沒有準(zhǔn)備萬全實在是很不應(yīng)該,因此她一直等待著他的判決,說她不該自作主張,不該魯莽行事。
——但是沒有。
應(yīng)天府里的人并不好相處,左丞府里的也是,連下人都覺得能踩自己兩腳。
這是她過來之后唯一一次受到公正,或者說袒護的裁決。
祝秉青聽到黑暗中的淺淺抽吸,微微凝眉,像是有些不解,“你哭什么?”許革音張了張嘴,卻只漏出來一聲哽咽,于是立即抿唇,試圖壓下嗓眼的水聲。
她沒辦法在此刻解釋自己突如其來的淚意,這不太好解釋。
或許是因為即使是對她多有包容的父親,也會在她于除夕之夜沒接穩(wěn)而打碎一個碗時投以譴責(zé)的目光。
因為要另一個人攬過去本可以輕易推脫的責(zé)任,其實很難。
許革音說不出話,祝秉青也沒有探究的意思,冷然看著月光下她臉上忽閃的水亮,淡淡道:“回去罷。
”他離開的時候衣擺帶起一陣微風(fēng),許革音的裙擺隨之飛起一角,瞬息之后再貼回腿邊。
她腳尖不自覺往前踏了一步,像是追隨,終歸還是停住。
即使她現(xiàn)在涌起莫名的空虛情緒,很想能得到一個擁抱,但是人不該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想李嬤嬤說的根本不對,他不是閻羅,而是個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