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兄長,你可還記得你初登英雄會那年,我早早由師尊書信知你欲回昆侖,一連七日于山腳苦等,只愿吾兄回山,一眼便能見到我,便與我說上沿途之人,之物,之事,所見風土人情,所歷風雨波折。
兄長如樹,從小至今,亭亭如蓋,為我遮風擋雨。我知兄長志在四方,恪守昆侖門訓,提劍為蒼生,但我已長大,已至兄長初年下山的年歲。兄長可知,我亦為少年,亦懷抱一顆朝氣蓬勃的少年之心,亦渴望追隨兄長腳步游歷四方,不甘于平庸碌碌,終身受師門庇護,無知無畏,泯然眾人,莫說行俠仗義,且以己之身,看一看這大好河山,便了了心愿。
我愿做出海之月,而非歸山之云。因此我收好行囊,黃湯作膽,私離宗門,一走了之。
我深知此舉莽撞無禮,有愧于師門師尊師兄養(yǎng)育之恩,孜孜教誨。亦知我無武藝傍身,“闖蕩江湖”四字何其艱難險阻。但一路行來,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選擇,若非如此,我不會行這萬里路,看這千變萬化的風景,于夜雨漏舟,書于兄長。
凝筆言多,見字惘惘,不知所云。然,今日去信兄長,非追憶過往,但以拳拳之心,苦求兄長一事,稚童之時,每每求于兄長,總扮哭耍賴,多得兄長愛重,此舉無往不利,回首幼時之景,猶在昨日。
我下山未久,便遇一人,其名燕歸,字不恕,乃云南苗疆人士,其師從之門,擅蠱,然江湖多以蠱門陰毒斥之,我與不恕一路相伴游歷,誠然,他為人倨傲,不曉變通,但護我,愛我。
我與不恕,由瑯琊,至蘭陵,江南,共歷風雨,互訴衷腸,兩心相悅,愿與其永結同心,父母早逝,至親唯留吾兄一人,此事我不愿瞞于兄長,誠愿得兄長首懇,祝愿于妹。
一句一句,洋洋灑灑寫了許多。
至落筆時,天色大好,水光如錦葉如煙。
“夜寒露重,愿兄安好,勿忘添衣,妹心甚念?!?/p>
寒燈紙上,情意悠長,綿綿書也不盡。
兩人在昆侖山待足七日,殷晴不舍告別師尊,汀蘭,汀鶴等人,末了她含淚辭別兄長,殷彧最后一次將她抱入懷里,溫聲拍著她的背對她說:“只要猗猗快樂就好,不要哭。昆侖永遠是猗猗的家,是你的倚仗,沒有任何人可以欺負你。若是想昆侖了,我便去接你,可好?”
殷晴重重點頭,又被燕歸橫插一腳,攬在身后,他笑容淡淡對上殷彧:“我會每年帶猗猗回來看望‘兄長您’?!?/p>
駕馬而去時,殷晴脈脈向望,燕歸亦跟著回首遠眺昆侖,去歲來時,池塘雪未盡,今日離去,橋上柳枝青。
燕歸心中感慨萬千,一年有余,他終于可正大光明地迎回猗猗。
送別殷晴離去后,開陽長嘆:“既不想猗猗遠去他鄉(xiāng),又何苦不令我告訴她。”
殷彧未答,只愣愣望著人影漸遠,在積雪里徒留兩行腳印。
洛欺霜輕聲道:“若她知曉父母為魔教所害,而燕歸與東方夜勾結,憑殷晴至純之性,未必肯隨燕歸而去?!?/p>
良久。風雪里飄來一句:“此事…我一人承受足以?!?/p>
“我將她護在身側,也只愿吾妹此生平安喜樂,無憂無慮。誠然,她知曉這些,或會為我,為父母,固足昆侖?!?/p>
“但我不愿,毀她所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