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終末的共生（完）（第1頁）

"多年風(fēng)霜沉淀在尾形百之助的肩章與眉骨。已近五十歲的他立于回廊盡頭，軍裝扣至喉結(jié)，肩線如刀裁，連落日都無法軟化他側(cè)臉冷硬的輪廓。權(quán)勢已養(yǎng)出更深的靜默，那鷹隼般的目光掠過庭院新栽的庫坦耐寒松時，短暫停留了一瞬——這是阿希莉帕去年在他生辰時，親手從北地帶回的樹種。

廊下木階微響。阿希莉帕走來，未穿繁復(fù)和服，只一件茜色灑金吳服，腰帶松松系著，勾勒出熟透果實般豐潤的曲線。黑發(fā)慵懶挽起，幾縷碎發(fā)黏在汗shi的頸間，夕陽的釉光流淌過她白瓷般的肌膚，將小巧耳垂染成半透明的琥珀。她剛練完箭，蓬勃的熱氣尚未散去，呼吸間起伏的xiong脯如同蜜桃尖端飽脹的嫣紅，茜色衣料下隱約透出圓潤飽滿的輪廓，隨著步伐微微顫動。這具軀體歷經(jīng)風(fēng)霜，卻愈發(fā)釀出致命的醇香，像一枚熟透的漿果，飽滿欲滴，散發(fā)著汗水蒸騰后混合著草木清冽的獨特氣息，對尾形而言，是刻入骨髓的吸引。

尾形轉(zhuǎn)過身。歲月在他眼尾刻下幾道凌厲的細(xì)紋，更添威壓，只是眸底深處，那常年凍結(jié)的寒潭似乎有了極細(xì)微的松動。他看著走來的她，如同端詳一件被時光打磨得愈發(fā)契合掌紋的古玉。

阿希莉帕沒有說話，徑自走到他身邊，在褪色的木質(zhì)長椅上坐下。目光投向庭園深處那棵庫坦松，樹冠上正跳動著一群歸巢的灰山雀。

“白石昨天來信，”她聲音帶著射箭后的微喘，坦蕩而清晰，“北海道道廳新批了叁個雙語文化傳習(xí)所，位置就在原來小野想強拆的老獵場旁邊?！彼踔列α艘幌?，嘴角帶著一絲庫坦式的、小小的狡黠，“用他的原話說——‘棺材板給他釘死了’?！?/p>

尾形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山雀撲棱棱飛走的聲音填滿了沉默。夕陽的光輝沉甸甸地壓在回廊上，將兩人的影子緊緊貼合著，拖得老長。

良久，就在暮色即將完全吞沒那棵庫坦松的輪廓時，尾形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像石子投入深潭，帶著一絲罕見的、近乎生澀的試探：

“阿希莉帕?！?/p>

阿希莉帕轉(zhuǎn)過頭，對上他深不見底的黑眸。那里沒有平日的審視或命令，只有一片難以解讀的深沉，深處翻涌著她熟悉的、卻極少被這樣直白呼出的某種東西——恐懼的暗流。

“你對現(xiàn)在……”他頓了一下，喉結(jié)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滿意嗎？”

聲音不大，卻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猝不及防地chajin了他們十?dāng)?shù)年間心照不宣、未曾捅破的那把鎖里。庭院陷入一片絕對的死寂。

阿希莉帕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他冷硬輪廓在暮色中繃緊的線條。

看著他眼底那竭力壓抑、卻依舊泄露出的、如同困獸般的陰郁底色——那是“失去”她可能的恐懼，是構(gòu)筑了他這座權(quán)力冰山最深基石的裂痕。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覆在自己膝上手背上的那只大手，指尖正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縮、僵硬。

她沒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緩緩地、極其堅定地抬起自己那只未被覆蓋的手。那只手，帶著常年拉弓留下的薄繭，指尖卻依舊圓潤白皙，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她不是回應(yīng)他的緊握，而是主動地、溫柔地覆在了他那只僵硬、冰冷、帶著厚重槍繭的手背上。她的掌心溫?zé)崛彳?，帶著運動后未散的暖意，如同溫?zé)岬娜?，完全包裹住他指?jié)分明、卻因常年握槍而骨節(jié)粗糲的手背。她的拇指，帶著一種安撫的、近乎無意識的力度，輕輕摩挲過他食指指根那塊最堅硬的槍繭，動作細(xì)微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