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玄下朝,馬車經(jīng)過街坊,外頭是白日里充滿生氣的市井塵囂,掩著垂簾的車內(nèi)卻是昏暗的沉默。
左戕的真實身份,是前朝時遭受尤立和左析國聯(lián)手構(gòu)陷含冤滅門的蔡氏遺孤,丞相蔡貢的嫡長子蔡子渝,他為報復(fù)潛入左家多年。
終于將左氏滅族報仇血恨,卻只獨獨留下一人。
那是蔡子渝捨不得動、也無法動的人,左舒茉。
玞王府后宅靜得出奇,左舒茉待在房間里,雙手交握擱在腿上,目光落在屋內(nèi)一角,已經(jīng)許久沒有任何動作。
自從知道父母雙雙身故,這幾天她似乎就是這樣度過每一個白日與黑夜。
天底下沒有完美無缺的父母,父親追求權(quán)力,官場臭名遠播,母親貪財貪色,勢利失德,圈養(yǎng)男寵丑聞人盡皆知。
左析國和熊氏都不是善人,左舒茉從小就知道,雖然衣食無憂,卻不算是圓滿美好的家庭,她不喜歡自己的家人。
年幼的她總是暗自希望左戕是自己真正的哥哥,可以帶著她逃離左家。
她想要擺脫左家的陰暗,卻沒想過父母的死亡,而且是來自「親人」的報復(fù)。
一覺醒來,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那個總在她身前、不容置疑地成為支撐的哥哥。
左舒茉一直沒有哭。
她連眼眶都未曾shi過,只是一吸一吐的呼吸里,總是感覺到空虛和無端的恐慌,像是失去了歸屬只能無措徘徊的倦鳥。
「茉兒,我回來了?!?/p>
程易玄回到屋里,呼喊妻子名字的聲音溫柔低緩,在她腿邊停下腳步,高大的男人單膝跪在左舒茉的面前。
「今天氣溫回暖,我看院子里溜進來一隻小野貓在撲蝴蝶,我聽婢女們說可愛,你要不要去看看?」
「若是你覺得不可愛,我就讓僕從把它攆出去?!?/p>
程易玄很少說這么多話,全是為了哄她開心。
左舒茉知道程易玄很擔(dān)心自己,卻沒有多馀的力氣給丈夫一個微笑或是回應(yīng)。
溫暖的體溫從交握的手心傳遞,左舒茉往前傾身,把自己埋進程易玄寬闊的xiong膛中,閉上酸澀的眼睛,嗅著他身上平靜沉穩(wěn)的冷香。
「你喜歡的,我就為你留下,若是不喜歡的,我就替你除去?!?/p>
程易玄輕輕撫著左舒茉纖細的后背?!杠詢?,你想怎么做,你恨他嗎?」
程易玄帶著玉石質(zhì)地的嗓音,在左舒茉耳畔撞出一片心驚的冰涼。
她猛搖頭。
「易玄,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
她稱為哥哥的那個人,還是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