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忘了,她現(xiàn)在還很小,甚至只是個學生,他有無數(shù)種方法讓她消失在這世界上,更有無數(shù)種方法讓她從此泯然眾人,他能讓她考不上檢察官,也能讓她不能繼續(xù)讀書——年紀輕輕,這么志得意滿,以為勝券在握,把所有底都掀了,她覺得她很厲害?
了了說:“肺心病嚴重雖會引發(fā)死亡,但若得到妥善治療,也能多活個幾十載?!?/p>
黎成周眼一冷:“你什么意思?”
了了:“你一邊喜歡陶晴好,一邊能與別人結婚,等陶晴好能回來了,該讓位的人也就該死了?!?/p>
陶晴好回首都之前,黎深母親劉婉去世,雖然黎成周說她從生了黎深后身體一直不好,但都纏綿病榻這么多年,怎么突然肺心病發(fā)作,還搶救不回來?
等陶晴好回到首都,黎成周開始接近她,花了五年時間,終于讓陶家二老同意兩人結婚,他對陶晴好在鄉(xiāng)下嫁人生子耿耿于懷,可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至于你想阻攔我,這恐怕不行,我的學籍,掛在東圖軍校,我是有軍功章的?!?/p>
大事過去沒幾年,黎成周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幸好天已黑了,黎成周的臉色有多精彩,才看不清楚,不知過去多久,他終于又對了了露出笑容:“你講的這個故事很有趣,我好像成了個徹頭徹尾,毫無優(yōu)點的惡人,既然如此,你也可以試著向你媽媽,還有你姥姥姥爺講述一遍,我想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們肯定最清楚?!?/p>
了了面無表情:“沒必要。”
正在黎成周奇怪她為何這么說時,了了居然破天荒地,嘴角微微揚了一下。
那甚至不能稱為笑容,淺淡的轉瞬即逝,可黎成周卻從中感受到了濃濃的傲慢與譏嘲,她說:“因為在陶晴好心里,我比你重要,我讓她離開你,你就留不住她?!?/p>
否則黎成周怎么那么不希望陶晴好把女兒接來呢?他要真是個對繼女一視同仁的好丈夫,明知妻子關懷沒帶走的女兒,不說直接把人接回來,至少也要派人去看看——只要派人去了,汪家的謊言不攻自破,甚至于他可以不接人,哪怕是敲打一下汪家,讓他們好好對待汪香留?
他那么深情那么溫柔,真正對陶晴好好的事,卻一件不做。
因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目的,他讓陶晴好所受的每一點委屈,都是想她認識到他有多重要,甚至于是陶家二老對陶晴好的控制,也有黎成周的推動與催化——如果了了所料不錯,也許再過個幾年,陶家二老也可能出點意外。
目的很簡單,陶晴好嫁過人,生過孩子,不像他的母親那樣完美,所以他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將她雕琢成無可挑剔的妻子。
喜歡是真的喜歡,只不過沒有尊重可言,是將陶晴好視為物品的愛。
要不怎么說黎家父子如出一轍,他們對選定的女人有一種近乎癡狂的控制欲,大到思想行為,小到衣食住行,甚至于跨過門檻時先邁左腿還是右腿,都想要掌控。
這種馴養(yǎng)潛移默化,但黎成周運氣不如父親,陶晴好沒有如他所愿,她在得知女兒的死訊后,終于能夠真正決定自己的人生,不再需要旁人為她做決定。
只可惜,太晚了。
黎成周聽出了了話里的意思,饒是他耐心再好,也從未被一個年輕女孩這樣威脅過,四下無人,他終于掛不住面具,陰惻惻道:“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只憑你幾句話語,晴好就會走?”
“那咱們走著瞧。”
這一次,了了率先往前走,將黎成周拋在身后,黎成周大怒:“你不會想要魚死網破的!如果我要對付你,你逃不掉!”
汪香留默默地想,了了說她有軍功章,不是炫耀,而是警告,她可是能以一敵百的狠角色,真要動起手,該是黎成周先死才對。
了了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黎成周陰沉著臉大步追上,走沒多遠,就看見陶晴好打著手電出現(xiàn),汪香留看得清清楚楚,這廝真的會變臉,剛才黑夜中都顯得陰晴不定的表情,居然一瞬間就變成了往日和藹可親的模樣!
明明已經是小雪人了,汪香留還是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感,無論了了說什么,黎成周都沒有承認過一句,他還是那么溫文爾雅,卻讓汪香留感覺像是看見了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不知何時便會張開血盆大口,將兩顆尖銳獠牙刺入自己的動脈。
陶晴好看見兩人,松了口氣:“都這么晚了,左等不回來右等也不回來,囡囡,你去哪兒了?”
了了沒說話,黎成周像平常一樣笑著說:“在外面多走了幾步,沒事的,有我在呢?!?/p>
陶晴好朝他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黎成周向了了看去,卻發(fā)現(xiàn)對方并沒有看自己,好像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