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瓊月本還因為計劃被擾亂而遲疑地看了看晏明光,但聽到這話,仿佛記起了兒時的溫情,神色也不禁跟著軟化下來。
“嗯,我以前練習時彈過太多,姑母都常常說要聽得不耐煩了,恐怕也唯有你這樣念念不忘。”
“是啊,可惜我多年來還從未有機會為阿姊伴奏過?!标探^看著她面露猶豫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語調(diào)里甚至不多見地帶了點少年討巧的神氣。
“今日有這個時機,實在難能可貴……阿姊想必不會拒絕我吧?”
席中分明賓客如云,但他的目光始終只停在了蘇瓊月身上,近乎是旁若無人的態(tài)度,見她總算點頭,便得逞般地會心一笑,親昵又自然。
他對正兒八經(jīng)的真堂姐平原公主仿佛視若無睹,反而和蘇瓊月關(guān)系要更近得多。
兩人談起宮中往昔,如同某種不足為外人道的默契。
“謝公子,晞容,吃橘子嗎?”
傅苒往嘴里塞了一顆酸甜的葡萄,以看好戲的心態(tài)慢悠悠剝著桌上的水果,順便遞了大半給謝家兄妹。
還沒遞到謝青行手里,就被謝晞容橫了眼,別別扭扭地把盤子一把端走了。
從進來起,傅苒就全程圍觀了小病嬌爭風吃醋的戲碼,但毫不擔心,反而有點兒事不關(guān)己的輕松。
反正他現(xiàn)在再怎么打親情牌也不會有成效,原著里從始至終,女主都僅僅是把他當成從小認識的弟弟而已,一點別的感情也沒有——如果后來的害怕不算的話。
所以老話怎么說來著,得不到的總歸得不到,又爭又搶也是沒有用的。
相比起來,她還是想想怎么讓男女主單獨見上面更重要。
宴上舞樂按次序開場,首先響起的依舊是平原公主手中那支笛子。
玉笛一道清鳴,陡然蕩開了帳前的春風,舞姬足踝上系著的金鈴便跟著叮鈴鈴地搖晃起來,裙擺應(yīng)和著節(jié)拍漾起一圈圈的漣漪。
隨著音樂逐漸上揚,舞姬們傾身右旋,忽然間,琵琶聲如珠玉一般迸裂,領(lǐng)舞的女子不假思索,立即隨之仰身折腰,裙裾在飛揚中潑灑出雀尾似的弧度,引發(fā)一陣喝彩。
羯鼓伴隨著愈擊愈烈,那舞姬卻應(yīng)對自如,眼看發(fā)間的墜子快要掃到草尖,她踩著鼓點又旋身而起,合上笛聲將止的尾音,回首嫣然一笑。
席間頓時激起愈發(fā)熱烈的歡呼,有人適時向晏明光恭維起來:“不說這設(shè)帳的錦緞值得上多少金,單是搜羅十幾位善舞的胡姬便已經(jīng)是難得了,公主的手筆果然不凡啊。”
上首的晏明光吹完一曲,額頭已見薄汗,卻滿意而克制地翹起唇角,隨口客套了幾句:“這算得了什么,去年陛下生辰的時候我準備《鹿鳴》,可不比今日的耗神多了。”
盡管在座的人多是世家子弟,也不是隨便誰都見過皇帝的,然而像她這樣金枝玉葉的宗室女,提起來卻像習以為常一般。
雖然看似在謙虛,但其中也不□□溢出驕傲之意。
說起來,要不是這樣的性格,說不定她和女主也不至于走到?jīng)Q裂的地步。
傅苒在心里感嘆了一下,就繼續(xù)認認真真地欣賞舞樂,卻忽然聽見一個少女驚聲笑道:“李七郎,你去瞎湊什么熱鬧!”
鬧出動靜的是最開始起哄喝酒的年輕郎君,他臉上已經(jīng)喝得泛紅,竟自顧自站了起來:“看得夠多了,我也來給你們露一手!”
他快步跳進場中,正踏在最前方的領(lǐng)舞旁邊,幾乎踩到她的裙擺。
因為此舉突然,領(lǐng)舞明顯被嚇了一跳,好在她訓練有素,才險險躲過了摔倒的危機。但離得最近的幾個人卻都毫無阻止的意思,反而笑成一片,看樂子看得津津有味。
被叫做李七郎的青年跳得自然遠不如舞姬,加之褒衣博帶,大概是偏好名士風流的派頭,行動間飄飛的衣袂把舞步遮了大半,差點又要絆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