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順利?!泵乡R年淡笑,“沒有不高興,只是有點累?!?/p>
林檎盯住他。
被這樣一雙化著夸張紫色眼影的眼睛盯住,孟鏡年很難覺得自在,他笑了笑說:“盯著我干什么?沒禮貌?!?/p>
“哦?!绷珠瞻涯抗庖崎_,“就想看一下,你撒謊的時候,是什么樣子?!?/p>
“沒大沒小。”孟鏡年輕笑一聲,把目光移過去瞧進站提示,沒有否認她的拆穿,卻似乎也不愿繼續(xù)這般被審視。
林檎的記憶里,孟鏡年最初并不是這樣的性格。
叔叔嬸嬸是差了三級的大學(xué)同學(xué),兩人在嬸嬸十九歲那年在一起,本科畢業(yè)領(lǐng)證。那時孟家父母并不十分樂意,但看叔叔人品端方又頗有前途,終究沒有多做反對。
兩人談戀愛的第二年,叔叔帶著嬸嬸,和兄嫂――也就是林檎的父母見了面,孟鏡年也跟著去了。那時她四歲。
那么小,還不記事,這段記憶早已遺失,是聽叔叔嬸嬸追憶往事的時候提起的。
她對孟鏡年最初的印象,要到她六歲以后――父母和叔叔嬸嬸聚餐,嬸嬸那邊帶了一個非常好看的小哥哥,穿著藍白配色的校服,皮膚白得像梢頭輕雪一樣。父親糾正她,不叫哥哥,叫叔叔。
這么混叫了一陣叔叔,她十歲時孟落笛出生,嬸嬸又提議,還是應(yīng)該跟著叫舅舅。她也弄不懂叔叔和舅舅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只是讓她叫什么,她就叫什么罷了。
被叔叔嬸嬸收養(yǎng)以后,她和孟鏡年的接觸自然也變得頻繁。
小孩子都喜歡跟比自己大的大孩子玩,像是人類的一種慕強的本能,自有一次半夜偷吃面包,被孟鏡年發(fā)現(xiàn),不但沒有拆穿,還幫她隱瞞之后,她心理上就對他多了一分親近感。
不管他在玩什么,她都會挨過去,好奇旁觀,他也不攆她,手里看的小說,可以玩《影子傳說》的復(fù)古掌機,或是拼到一半的十六階魔方,都會毫不猶豫地給她拿去玩。
吃飯時叔叔夸了一句一一這次期末考試考得真好,他去跟朋友打球,回來就會順手給她帶個甜筒做獎勵。
那個階段的孟鏡年,還保留幾分高中生該有的情緒化,輸了球郁悶,贏了競賽意氣風(fēng)發(fā)三分自矜,不高興就窩在沙發(fā)里看一下午的恐怖片也不理人。
好像就是上了大學(xué)以后,他開始漸漸的喜怒不形于色,以至于成了現(xiàn)在這樣溫和自持,卻內(nèi)里疏離的性格。
似乎,從他成年以后,她就再也沒見他發(fā)過脾氣。
一次也沒有。
林檎不再說什么,身體朝前,手掌在身側(cè)撐住座椅。
終究,他們做不到完全的無話不談。
地鐵站里安靜極了,站在上車區(qū)的乘客各自低頭玩手機,扶梯久久的也不再有人下來。
她想到自己看過的有部末日電影里,似乎有這樣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
寧愿這就是末日。
隧道里驟然響起悶重的呼嘯聲,好似一陣耳鳴。
“車來了。”林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