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免覺得悲憫,說:一一,因為她在嫉妒,你在父母出事以前,成績優(yōu)秀,受父母寵愛,老師喜歡,只有你落魄了,她才有機會貶低你,只有將你貶得一文不值,她才覺得跟你平起平坐。
她那時還不能完全明白這樣一種心態(tài),只在紙上寫:人會這么壞嗎?
他說:不是人人都這樣壞,但一定有這樣壞的人。這不是你的錯,一一,你不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從麥當勞離開,他們穿過公園回家。
經(jīng)過公園的秋千,她停了下來,走過去坐下。
她兩腳著地,抓住秋千繩,低頭,很久沒有動彈。
不知過去多久,她猛地“啊”了一聲,而后雙腿一蹬,閉上眼,把自己用力地甩向天空。
那之后,她的失語癥就好了。
但因為許久沒有開口,花了一段時間做復(fù)健,才恢復(fù)到正常的表達水平。
后來有一次,他們散步又經(jīng)過河堤。
那天是在黃昏,風(fēng)很大,但還有日光的余溫。
她說:可能以后都沒辦法交到完全信任的好朋友了。
他說:在這之前,我可以先做你最好的朋友,直到你敢去認識新朋友為止。
梵音空杳,人潮都顯得茫遠了起來。
林檎驟然想到了那晚,孟鏡年牽著她從黑暗的河堤,回到燈火明亮的地方,他的手一直分外的溫暖。
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你又不能管一輩子。”
孟鏡年抬眼看去,嘴唇微張,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回答這句話。
她語氣到表情,絕無怨懟,不如說平靜至極,只在陳述一樁顯然不過的事實。
短暫沉默的間隙,林檎看見季文汐從大殿里擠了出來,立即伸手向她招了招。
“人超級多,鞋都差點擠掉了?!奔疚南叩絻扇烁?,吐槽一句,抬頭瞧了一眼,覺得這綠意幽深的景致不錯,伸手去拿回自己的背包和相機,“光很漂亮,我給你拍兩張吧?!?/p>
季文汐開機測光,孟鏡年自覺伸手,林檎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才將自己背著的串珠小包遞給他。
孟鏡年走到一旁,讓出位置。
季文汐叫林檎再往左邊挪一點,比個ok的手勢,“就這里,我先拍兩張看看光?!?/p>
季文汐快速按了兩下快門,檢查成片,不大滿意,沉吟一瞬,把背包拿下來,從里頭掏出一個折疊式的小號反光板,展開以后,遞給孟鏡年:“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打一下光。”
孟鏡年點頭,把反光板接了過去。
季文汐看著屏幕,指揮孟鏡年:“再壓低一點,讓光反到臉上……再左邊來一點,好好,麻煩保持一下。”
林檎今天穿一身白色,吊帶衫搭齊腳踝的半身裙,裙身形狀不規(guī)則,隨意釘著一些花朵形狀的刺繡片。
回想好幾次見面,她穿的衣服都不大常規(guī),不像商店里千篇一律的成衣。最規(guī)矩一次還是他回國那天的t恤衫牛仔服。
為了確保那光一直是在她臉上的,他必須注視著她??匆娝⑽?cè)身,一頭長發(fā)散落,低頭,再把臉轉(zhuǎn)過來面向鏡頭。皮膚白如新雪,眼下有一粒顏色很淡的小痣,也像是雀斑。像一朵白海棠臨水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