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參將以為,朝廷何時可恢復遼東,掃穴犁庭?”
藥王廟前,早起許愿的香客們絡(luò)繹不絕,傷兵拿了個掃把幫主持清掃廟院前庭。
開原漢民,在他們?nèi)松钗ky的時刻,沒有放棄信仰,沒有泯滅教化,沒有人去拜祭薩滿之類外神,劉招孫對熊廷弼行了一禮,回道:
“大人,末將以為,以當前遼東之勢,十年建奴可平,全遼可復。”
熊廷弼眉頭微皺,旋即又舒展開來。
他在京師時,言官六部諸多閣臣都向皇帝表示,只要萬歷肯多發(fā)內(nèi)帑,保證遼鎮(zhèn)、客兵糧餉足夠,遼事便可迅速平息。
有言三年平遼者,有說一年平遼者。
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鄭一奎,奏疏萬歷,說他夜觀天象,東北天狼星式微,斷定奴酋三月必死,遼事半年可平。
當然,這種天象,也需要皇上先付款才會有的。
對于這些浮言妄語,熊廷弼自然嗤之以鼻。他知道大家的真實想法,都想著畢其功于一役。
想達成這個目標,需要調(diào)撥更多客兵,籌備更多遼餉。
這些錢,需要萬歷來出的。
京師傳言,皇上那里至少還有兩千萬兩內(nèi)帑,不把兩千萬銀子榨干,這些忠臣良將們是不會罷手的。
熊廷弼對錢沒有特別的渴望,他在意的是千古功名。
在京師的短短半月,脾氣火爆的熊蠻子便和漫談“大軍進剿”的兵部同事們吵吵鬧鬧,甚至不惜動手,對兵部武庫司的主事飽以老拳。
好在我大明自有國情如此,文官互毆實屬朝堂保留節(jié)目,再加上萬歷的留中大法,所以打架雙方都沒有責任。
以熊廷弼的脾氣,在京師實在待不下去,他知道遼東艱難,還是盡早趕了過來。
對于遼事,熊廷弼主張“守邊”,簡單來說便是對建奴穩(wěn)扎穩(wěn)打,漸進漸逼,以守為攻,所以當聽到劉招孫說“十年可平”,熊廷弼對劉招孫大有相見恨晚英雄所見略同之感。覺得此子是個真正能做實事的人。
“十年?劉參將為何說要十年,可否詳細說來?”
劉招孫連忙拱手回道:
“末將不過一武夫,僥幸博得軍功,在經(jīng)略大人面前,怎敢妄言?”
熊廷弼不耐煩揮揮手道:
“劉參將,你這便是見外了,本官覺得你雖是行伍出身,卻大有魏晉風度,”
熊廷弼停頓片刻,他確實擔心劉招孫不知道魏晉風度是為何物,須知熊廷弼所接觸的遼鎮(zhèn)武將,參將一級的,很多人連最淺顯的《紀效新書》《練兵實紀》都讀不下來,和這些武夫談魏晉風度,未免是對牛彈琴。
不巧的是,劉招孫前世卻是非常喜歡嵇康,他給自己起的第一個網(wǎng)名便叫作隨禾尤山康。
“大人笑談了,末將乃粗鄙之人,哪有嵇中散般風度,哦,”
劉招孫停頓片刻,抬頭望向熊廷弼,像是想起來什么,熊廷弼身體微微前傾,認真聽他說。
“若是非要拿末將與嵇康對比的話,相貌或能與嵇康媲美,力氣也足夠光著膀子打鐵·····”
熊廷弼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