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遂全線進擊,一舉突破火銃軍陣,將前面的戰(zhàn)車盾牌,全部推倒,后面的明軍見火銃手被屠戮,嚇破了膽,立即崩潰,一萬明軍,被數(shù)千建奴追殺,死去的明軍填滿了山谷,血水從尚間崖流淌下去,河流都變成紅色·····”
劉招孫想起薩爾滸慘狀,東路軍三萬多人,被自己帶回沈陽的只剩幾千人,想起義父,想起了鄧起龍,想到一張張熟悉的臉,正在變得模糊起來,他忽然停住,不再說話。
熊廷弼長出口氣,明軍火器粗劣,人所共知,也知士兵皆無戰(zhàn)心,只是這些因素疊加起來,究竟會造成怎么樣的后果,只有上了戰(zhàn)場才會知道,就像這次薩爾滸慘敗。
“劉參將,你所說的這些,老夫知曉了,奴酋以有心算計我無心,如此我焉能不敗?”
經(jīng)略大人想起自己從京師一路走來,從山海關到沈陽,從虎皮驛到鐵嶺,所見明軍散漫無心,仿佛小半個遼東淪喪,都與自己無關。
“那你說說,當如何平遼?”
兩人沿著街道一直往西走,邊走邊說,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慶云門(西門)。
劉招孫護衛(wèi)熊廷弼登上角樓,臺階上遍布深紅色血跡,戰(zhàn)后還沒來得及清洗干凈。
開原之戰(zhàn)中,西門并非主戰(zhàn)場,不過也經(jīng)歷了幾場激烈戰(zhàn)斗,喻成名麾下騎兵一部,在城西不遠處的河谷與數(shù)倍于己的建奴血戰(zhàn),全部戰(zhàn)死,為牽制正紅旗增援北門奴賊,贏得了時間。
周圍城墻磚石上還殘留有一些白甲兵重箭射擊的痕跡。
劉招孫和熊廷弼站在垛口旁遠眺遼陽,心中感慨萬千。
城西兩里之外,望牛崗上一度香火旺盛的娘娘廟,被建奴焚燒,只剩下幾根黑黢黢的房梁矗立山腰,遠遠望去,像個燒過的雞骨架。
金虞姬如影隨形跟在劉招孫身后,滿桂帶著標兵警戒角樓周圍,不時朝上面看一眼。
劉招孫回頭望向北邊,越過清河,便是茫茫原野,那是女真與漢族的界限,是文明沖突的前沿。
“平遼在于人心。”
“人心?不妨詳細說來,”
熊廷弼饒有興致望著劉招孫,經(jīng)略大人早已不把他當做是尋常武夫。
聽劉招孫講魏晉風度,竹林七賢,他反而覺得此人有些腐儒味道,暗自詫異,這個把總出身的武夫,怎么看不像是個讀書人啊。
劉招孫想起前世看過的一部解讀大明興衰的電影,脫口而出道:
“人心便是糧食,是源源不斷的兵源,”
熊廷弼雖不喜歡劉招孫繞彎子,不過當他聽到這兩個詞語,不由眼前一亮,隱隱感覺到了什么。
“說下去,”
劉招孫抬向西邊,望向康應乾所謂的京師,緩緩道:
“如今我大明朝廷在遼東,無糧無餉,亦無兵源,這便沒了人心,沒人心,遼事必壞!即便后金,也會有炒花、有虎墩兔、甚至乃是朝鮮!”
熊廷弼以為劉招孫要說出什么經(jīng)天緯地之言,聽了這話,微微搖頭,對這年輕后生笑道:
“你剛才所說,言官御史皆知,都在說增加遼餉,京師已然吵成一團,糧餉,客兵,都是要錢,你有所不知吧,不止是遼鎮(zhèn),京官們都指望著皇上慷慨解囊呢,”
熊廷弼想了一下,覺得不打擊這位真名士的報國之心,將頭伸出垛口,望著下面往來的百姓,也不看劉招孫,只是道:
“不過你既能想到,老夫就聽你說說,需要增加多少遼餉?增派多少客兵?才可十年平遼!”
劉招孫望著熊廷弼,沉思片刻,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