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北伐軍開始向臨清州城發(fā)起進攻,守軍早有防備,臨清州城防守嚴密,民壯登城投擲滾木擂石,戰(zhàn)兵頂著密集的箭雨長槍突刺,左良玉令明軍蟻附攻城,兩次攻城都被守軍擊退。
初戰(zhàn)不利,北伐軍退守鄭家口鎮(zhèn)。習慣了欺軟怕硬的南直隸兵將個個垂頭喪氣,完全沒了昨日搶掠的快意。
馬洪起在西邊的作戰(zhàn)亦不順利,這位河南豪強損失兵馬過千,卻是尺寸未得,只隔著一道護城河,臨清城中熱鬧繁華,都與自己無關,馬洪起如何不怒,原以為這座運河大城輕松就能攻取,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硬釘子。
劉宗周端坐中軍大帳,初戰(zhàn)失利后,左良玉帶著親兵進入大帳,劉宗周瞟見他滿頭大汗氣急敗壞樣子,正要詢問前方戰(zhàn)事,便聽左良玉道:
“千殺的遼東兵,怎么招了這么多百姓守城,還的本將損失這么多人馬,連家丁都折損好幾十個,委實可惡,等攻下臨清,一定把他們?nèi)紕幜??!?/p>
劉宗周抬頭望左良玉一眼,神色自若道:
“齊軍眼下占據(jù)不過一州之地,本官看來,慢慢困死便好,”
劉宗周所言不無道理,眼下南北運河徹底斷絕,臨清作為北運河樞紐,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打折扣,只要等些時日,州城中囤積的糧草物資耗盡,這支孤軍便只有覆滅的命運了。
劉宗周知道的道理,左良玉卻是不懂,他所率的南直隸兵乃是各支北伐軍中實力最強的一支,底下這些兵將部曲跟著左總兵從淮揚豐沛來到臨清,可不是來長期圍城的,很多人攜帶的兵器鎧甲都是花費自家積蓄購置而來,大家好不容易來這一趟,是來發(fā)大財?shù)?。只有盡快攻破臨清城才能發(fā)財。
“劉督師所言甚是,只是末將和兵士們都等不起,這臨清城必須盡快攻下!用齊軍在城中的糧草金銀,犒勞大軍······”
左良玉大聲嚷嚷起來,左總兵知道,劉宗周其實對臨清并不怎么感興趣,老頭真正想要的是去京師,去已經(jīng)被炸成廢墟的皇宮紫禁城,他要給死去的天啟皇帝重新下葬,當然還有那個寧死不屈自刎而死的大明皇后。
“末將此來,是為求督師,明日攻城,可否讓您的標兵營也上,讓史監(jiān)軍率兵從南邊攻打,馬起洪從西邊攻打,末將從東邊攻打,圍三闕一,必能一舉破城?!?/p>
劉宗周聽了默然不語,他麾下標兵營人數(shù)五千,算是弘光皇帝的御林軍,本來這次北伐應該是由朱常灜親自率軍,御駕親征,朝廷上下都勸諫皇帝親征江北,掃滅偽齊殘兵,不用說,弘光皇帝上次便被開原軍嚇住,儼然南宋開國皇帝完顏構附體,兵部好不容易湊夠五千御林軍,最后時刻,皇帝竟然不敢啟程。
這五千人馬乃是弘光皇帝最嫡系軍隊,皇帝能順利登基,除了江南文官支持,靠的便是這五千多人,劉宗周這次是代皇帝御駕親征,當然知道這其中的道理,所以當聽左良玉說要自己的標兵營,當下就有些不悅。
“標兵只為督戰(zhàn),左總兵,老夫還是那句話,臨清不過一州之地,運河又沒了支援,劉賊只是茍延殘喘,攻之不克,則長期圍困便好,目下還是要以恢復神京為要,左總兵若執(zhí)意攻打,不顧士卒死活,便請自行去吧?!?/p>
左良玉臉色微變,幾次想要拔刀,最后終于還是忍住了,他拂袖而起,一把推開站在旁邊的史可法,在李升、李景才、閻爾梅等人怒視下,摔起門簾,揚長而去,剛走出大帳便開始罵罵咧咧。
李升將手指按在刀鞘,轉身對劉宗周道:
“大帥!這左瘸子委實可惡,竟敢如此猖狂,屬下這就去斬了他!”
衛(wèi)士李升是南直隸一帶有名的神射手,今年不過二十歲,他年紀輕輕便考上了武舉人,看他壯實的臂膀,粗壯的腰身,便知這武舉人頭銜貨真價實,不是像喬一琦那樣用錢買來的。
史可法也怒道:“一路洗劫百姓,燒殺搶掠,驕橫如此,大明還有王法嗎?”
劉宗周陰沉著臉沒說話,從萬歷中后期開始,地方這些軍頭便越來越不受節(jié)制,廟祝閣老李廷機擔任首輔期間,江蘇有軍官在吳淞江筑起堤壩,占用河道養(yǎng)魚牟取私利,以致最后百姓用水都出現(xiàn)困難,李廷機得知此事后,竟自己出錢補貼那軍官損失,好說歹說,才讓人掘開堤壩······
“當初本以為臨清城旦夕可下,沒想到竟如此堅固,既是堅城,舍棄便好,左良玉想打,便讓他留下來繼續(xù)打,老夫要盡快趕往京師,安葬先皇和皇后,告慰先皇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