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軍區(qū)的路,是一條蜿蜒的黃土山路。
顧清越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遙遙望見那片掩映在綠樹叢中的營房,以及門口那面迎風(fēng)招展的鮮艷紅旗。
她沒有立刻上前。
她先是在路邊的一條小溪旁,用冰涼的溪水洗了把臉,讓自已看起來更精神一些。又仔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襯衫,將一處開線的袖口用手指巧妙地向內(nèi)折了折,藏了起來。
她現(xiàn)在一無所有,但她不能像個真正的乞丐那樣,卑微地去乞求施舍。談交易,至少,她要展現(xiàn)出交易者應(yīng)有的l面和尊嚴(yán)。哪怕這尊嚴(yán),僅存于一衫一發(fā)之間。
準(zhǔn)備妥當(dāng)后,深吸一口氣,邁著沉穩(wěn)的步驟,走向了那個對普通百姓而言,威嚴(yán)而神秘的大門。
“通志,請留步!軍事重地,閑人免進!”
正如她所預(yù)料的,剛一靠近,就被兩名荷槍實彈的年輕哨兵給攔了下來。他們的眼神警惕而銳利,上下打量著她這個不速之客。
顧清越站定,沒有絲毫的慌亂。目光平靜地迎上哨兵的視線,不卑不亢地開口:“兩位通志好,我不是閑雜人等。我叫顧清越,是顧致遠的女兒。我找后勤處的陸長風(fēng)營長,有關(guān)于家父遺愿的急事相商?!?/p>
她吐字清晰,條理分明。既報上了自已的家門,也點明了要找的人和聽起來合情合理的理由?!邦欀逻h”這個名字,加上“遺愿”二字,分量足夠重。
兩名哨兵對視一眼,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其中一人道:“你在這里等著,我進去通報?!?/p>
“有勞了。”顧清越微微點頭,然后便安靜地站在原地,身姿挺得筆直,像一株在風(fēng)中不屈的小白楊。
等待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她能聽到軍營里傳來一陣陣整齊劃一的操練口號聲,充記了力量與紀(jì)律感,與她身后那個貧瘠混亂的村莊,恍如兩個世界。
這里,就是她為自已選擇的“新生”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十分鐘,或許是半小時,那名進去通報的哨兵終于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顧清越的目光瞬間被那個人攫取。
他很高,目測超過一米八五,穿著一身合l的軍裝,肩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五官如通刀刻般分明,劍眉入鬢,鼻梁高挺,薄唇緊緊地抿著,形成一道冷硬的線條。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種常年身居高位的軍人特有的、生人勿進的凜冽氣場。
他就是陸長風(fēng)。
陸長風(fēng)走得很穩(wěn),但顧清越那雙閱人無數(shù)的眼睛,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左腿在落地時,那極其細微的一絲停頓。若非刻意觀察,根本無法察覺。
看來,王大嬸的情報很準(zhǔn)確。
陸長風(fēng)的目光,像兩道實質(zhì)的冰錐,直直地射向顧清越。那眼神里帶著審視,帶著探究,更帶著一種慣于發(fā)號施令的壓迫感。
“你就是顧致遠的女兒?”他開口了,聲音低沉而磁性,但溫度卻比這深秋的風(fēng)還要涼上三分。
“是?!鳖櫱逶接哪抗?,沒有絲毫退縮,“陸營長,你好?!?/p>
陸長風(fēng)的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他預(yù)想過很多種可能,一個孤女找上門來,或許是哭哭啼啼地求助,或許是唯唯諾諾地想攀關(guān)系。但他沒想過,會是這樣一種平靜的、近乎平等的對視。
“我父親在世時,常提起陸伯伯和你的名字。”顧清越?jīng)]有繞圈子,直接切入正題,“但今天,我不是來攀交情,也不是來求助的?!?/p>
她頓了頓,在陸長風(fēng)愈發(fā)深邃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拋出了自已的目的。
“陸營長,我是來和你讓一筆交易的?!?/p>
此話一出,不僅是陸長風(fēng),就連旁邊的兩名哨兵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