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回頭摟著趙懿寧離開,“他倆又不住一個房間,你以為那是我家啊,喊一嗓子全家都能聽見?!?/p>
陳抒宜家里就她和她奶奶,她爸進去了,她媽改嫁了,她還有個叔叔,在外市,不常回家。所以祖孫倆人從別墅搬出來,住在一棟小房子里。但即便是原來的大房子,都還沒明家五分之一大。
“他倆在自己家都能談出異地戀的感覺。”趙懿寧怕明鴻非,即便明鴻非不常在家,她也幾乎沒去過明家,這會兒才回過味兒,感慨?!安贿^她最近到底在干嘛,神出鬼沒的?!?/p>
趙懿寧也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有時不知人間疾苦。
陳抒宜想了想:“其實每年她媽忌日前后她都很不正常吧。只是她本來就浪,很難看出來。要不是她那天提她媽媽忌日,我真沒反應(yīng)過來。”
趙懿寧也愣住,半晌才“啊”了聲,“好像是有點。”
許嘉遇沒走,靠在那里等蔣政宇,聽著陳抒宜和趙懿寧的聲音漸遠,他擰著眉,抬手觸碰了一下臉上的傷口。
“干嘛總板著一張臉,覺得認識我挺倒霉的?”那天從酒吧出來,上了車的時候,她找出便攜藥箱,給他涂藥。
他沒拒絕,看她靠過來,兩個人離得很近,好像稍微動一下就能碰到她的臉。
雨勢有點大了,滴答的雨聲敲在車窗玻璃,霓虹暈開無數(shù)光影,車廂里很安靜,她一手固定他的下頜,一手給他消毒擦藥,說話的時候笑著,眼底卻一片冰冷。
他沒回答。
按照社交禮儀,那幾乎算默認。
“我媽也這么說過?!泵鞒鯀s沒在意,再次笑了下,“新聞報道她是空難意外去世,其實不是,她沒坐上那架回程的飛機,她是病逝的,高燒,肺炎,她拒絕就醫(yī),死在我外婆留給她的小院里。那一年我爸爸答應(yīng)和她離婚,但還有一些財產(chǎn)需要分割,她一個人去國外散心,然后再也沒能回來?!?/p>
許嘉遇對明太太的印象很模糊,一個溫柔體貼善良美麗的富家太太,像一個符號一樣完美,缺少點人氣兒。
他甚至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傭人都叫她太太、夫人,外人稱呼她明太太。
記得很久之后才知道,她姓初,初知瑾,名字有些拗口。
“我姥姥姥爺心高氣傲一輩子,因為巨額債務(wù)把女兒賣了,所以她嫁給我爸后就拼了命的賺錢,想要還了錢換自由,可惜一腳踏進泥沼的人都以為自己有回頭的余地,但最后只是越陷越深,她欠我爸的越來越多,我爸看她越來越郁郁寡歡,終于決定放手了,沒想到會是這種結(jié)局。。”
“他們的事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爸很討厭,我媽很溫柔,我爸什么都要管,我媽不管我,她不在乎我是不是考第一,不在乎我鋼琴練得怎么樣,不在乎我是不是聰明、優(yōu)秀?!?/p>
明初給他貼上創(chuàng)口貼,依舊手撐在那里,看著他,“她愛我,她希望我自由,但她也很討厭我,她第一次想要離婚并且快要成功的時候,發(fā)現(xiàn)懷孕了,我爸就開條件,說孩子生下來,就幫我姥爺還八百萬的債務(wù)?!?/p>
明初說話的時候一直笑著,好像笑著,就不算悲情:“我早產(chǎn),差點夭折,一直待在保育箱,我爸就一直拿根胡蘿卜吊著她,生完孩子就離,孩子平安穩(wěn)定就離,孩子周歲了就……后來我媽媽一次一次妥協(xié)了,她也覺得做明太太似乎會輕松一點,只要不掙扎,就不會痛苦。他們也有過幾年溫情的。我爸媽要離婚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媽其實討厭我,她說我總讓她覺得很倒霉。說以后就不要見了?!?/p>
許嘉遇呼吸滯了一下,下意識說:“不會的?!?/p>
明初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沒那么笨,她說什么我就相信什么。但她確實不想再見我了。她去世的時候是我爸去接她的骨灰回國,我沒有去,我記得她說以后不要再見了。過了大概一個多月,我收到一張跨洋明信片,是她去世前一周寄的,她說對不起,媽媽不該說那句話?!?/p>
明初捂著臉,聲音抑制不住的哽咽:“我本來不恨她的,但她跟我道歉,我就好恨她?!?/p>
五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許嘉遇還很小,印象中就是一個普通的深秋,突然有一天別墅里傳出消息,說明太太在國外去世了,骨灰在三天后由明先生帶回過,吊唁儀式在家中進行,那天來了很多人,蘇黎帶著許嘉遇也去了,明初不在,傭人四處找她,最后是明先生說:“不用管她。”
很快,一切又恢復(fù)如常,這世界每天有無數(shù)人新生、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