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成不由失聲道:“這伙海盜什么來頭,竟然跑到揚州城附近作亂來了,我朝立國八十余載,似乎還沒發(fā)生過如此駭人聽聞的事?!?/p>
一名正在撐船的艄公忍不住搭訕道:“兩位老爺從京城來,怕是有所不知了,現(xiàn)在正鬧匪患呢,沿海一帶頻頻遭到海寇襲擊,兩淮和兩浙不少鹽場被破壞,生產(chǎn)完全亂套了,不僅僅是揚州府,整個南直隸都蕭條了許多,運河上的行船少了三成不止呢,許多靠碼頭吃飯的苦力,如今都揭不開鍋了,再這樣鬧下去,準(zhǔn)出亂子!”
梅玉成忙問:“什么駭人聽聞的事,竟把大家嚇成那樣?”
幸好,后來聽說由于官兵追得緊,這伙賊人并沒有在揚州城附近停留,而是直奔下游的瓜洲渡口,搶了不少船只,本打算入長江,再順流而下逃出大海的,結(jié)果卻在鎮(zhèn)江一帶被金陵水師堵住了,不得不棄船逃入了儀真縣境內(nèi)。嘖嘖,你們說嚇不嚇人?”
那賊首亢大勇得知父兄被刺殺,就跟發(fā)瘋似的,先是率領(lǐng)數(shù)千海盜攻陷了海門縣,殺死當(dāng)?shù)夭簧俟賳T和百姓,還聲言要攻入揚州城為父報仇,不過很快就被官兵擊退了。
孫承宗見狀便只好岔開話題道:“梅翰林祖上好像是南直隸人氏吧?”
梅玉成此時卻想起離京前,老丈人王子騰交給自己的特殊任務(wù),頓時一陣心虛,口吃吃地道:“理……理當(dāng)如此?!?/p>
梅玉成聞言往河面上望去,點頭道:“確實如此,下官前年回鄉(xiāng)祭祖,運河上船來船往,尤其是揚州一帶,那個熱鬧勁兒啊,河道狹窄處甚至要排隊通過,如今為何卻如此冷清?”
孫承宗見梅玉成低著頭,連說話也不利索,不由暗暗奇怪,但他也沒往別處想,只以為此人不善交際,過于局促所至,便岔開話題道:“怪哉,運河上來往的船只似乎少了很多,遠(yuǎn)不如以往!”
那亢令城表面是個守法商人,誰知背地里卻與顧三麻子勾結(jié),暗中販賣私鹽牟利,呶,前段時間東窗事發(fā),被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抄了家,本來是要押送南京刑部受審的,誰知囚車剛運出城門,還沒來得及上船,亢令城及其長子亢大智就被當(dāng)眾刺殺了。
艄公冷笑道:“那亢令城家資千萬,十輩子都花不完,偏偏卻還貪得無厭,在暗地里勾結(jié)鹽梟顧三麻子販賣私鹽,而且此人之所以能暢通無阻地行不法之事,只怕背地里也有一大批貪官給他撐腰,連錦衣衛(wèi)都驚動了,背后的人不簡單啊。
這不,亢令城一出事就被殺人滅口了,這才牽連出后面這許多禍?zhǔn)聛?。瞧瞧,難道不都是一個貪字惹的禍?”
梅玉成聞言沉默了,他雖然是個書呆子,但到底在朝為官,倒也聽聞此案可能牽連到義忠親王府,而自己的老丈人王子騰可是跟義忠親府穿一條褲子的。
那艄公此時估計也意識到自己多言了,訕訕地道:“小的只是道聽途說,權(quán)作茶余飯后解悶,兩位老爺萬勿當(dāng)真,嘿嘿!”
雖然艄公的說法有仇官之嫌,但孫承宗似乎并不介意,問道:“聽說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是個能吏,皇上已任命他為應(yīng)天巡撫,節(jié)制直隸兵馬,這么長時間竟然還沒剿滅匪患,還鬧到如今這田地,實在是大大失職了?!?/p>
艄公陪笑著道:“小的斗膽說一句,這位老大人,您是站著說話不腰痛啊?!?/p>
孫承宗皺眉道:“難道老夫說錯了?”
艄公笑道:“老大人從京城來,也許并不了解本地的情況,海盜打海上乘風(fēng)浪而至,四處劫掠,海岸線又那么長,他們干一票就逃回大海,下次再換地方干一票,換誰都沒轍啊?!?/p>
孫承宗搖頭淡道:“這并不是失職的理由。”
艄公意外地打量了孫承宗一眼,心想,這老頭兒這么拽,不知是何身份?
原來大晉的公船每到一處驛站,都會換成當(dāng)?shù)氐聂构珌頁未?,所以眼前這個艄公其實是揚州府江都縣本地人,他只知道孫承宗和梅玉成是從京城來的官員,卻不知道二人的具體職務(wù),而孫梅二人自然也不會自降身份,在艄公面前自我介紹。
此時孫承宗又問:“你剛才說那伙賊人逃到了儀真縣,那如今如何?可被消滅了?”
艄公猜不透孫承宗的來頭,此時說話倒謹(jǐn)慎起來,搖頭道:“那小的倒是不清楚……噢,前面不遠(yuǎn)就是瓜洲渡口,聽說前天那伙海盜就是在此搶船的?!?/p>
孫承宗和梅玉成聞言手搭涼棚往下游望去,果然見到運河兩邊各有一處渡頭,但是渡頭上卻是船只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