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章 風起（第1頁）

天空之城的靈脈在震顫。

懸浮于云端的城池裹著層金色光暈，光暈深處的靈脈紋路像蛛網(wǎng)般開裂，每道裂痕里都滲出細碎的電光——那是法則紊亂的征兆。帝天盤膝坐在通天塔頂，周身繞著九道法則鎖鏈，鏈間纏著漫天星子，星子撞在鏈上，發(fā)出碎玉般的輕響。他正沖擊“法則境”之上的未知領域，眉心傳承印記亮得灼眼，連空氣都被靈力烘得發(fā)燙，仿佛一碰就會炸開，燙穿這層薄薄的云。

“師父，您真要舍棄這九州嗎？”

塔下傳來夜影的聲音，黑衣在獵獵罡風中貼緊身軀，衣擺被風撕開細小的口子，露出里面纏繞的魔紋。身后隱有兩道虛影閃過：骨妖的指骨泛著尸白，指縫里淌著粘稠的黑液；影魔的黑霧纏著腳踝，像兩條吐信的蛇，吐著腥氣，在地面蝕出一個個小坑。

帝天未睜眼，聲音透過法則鎖鏈傳下，帶著天地共鳴的嗡鳴，震得塔頂玉石微微顫：“不是舍棄，是帶九州道統(tǒng)去見更高處的光?！?/p>

“光？”夜影突然笑了，笑聲淬著冰，像碎玻璃刮過鐵皮。他猛地抬手，噬魂劍帶著萬千冤魂嘶吼出鞘，劍身爬記青黑色的魔紋，冤魂們張著嘴，像是在渴求血肉，“弟子看您是老糊涂了！九州的靈力、龍族的精血，哪樣不比那虛無縹緲的‘光’實在？您不肯傳我傳承，是怕我超越您吧？”

骨妖突然結印，無數(shù)白骨從虛空鉆出，織成囚籠罩向塔頂，骨縫里還嵌著未化的血肉；影魔的黑霧瞬間漫過半個城池，貪婪地啃噬著護罩靈光，所過之處，連云都被染成了灰黑色。兩人未直接出手，卻精準纏住帝天的法則鎖鏈——他們算準了，沖擊到最關鍵的時刻，他就像根繃緊的弦，稍動就可能崩斷。

“孽障！”帝天終于睜眼，金色瞳仁映出夜影扭曲的臉，映出他眼底的貪婪與瘋狂。他想震碎骨牢，卻發(fā)現(xiàn)半數(shù)靈力已與天地法則綁定，根本抽不出手。指尖的法則紋路開始紊亂，像即將熄滅的燈。

夜影的噬魂劍刺上來，劍身冤魂瘋狂啃噬法則鎖鏈，發(fā)出刺耳尖叫，鎖鏈上的星子被啃得一顆顆熄滅?！皫煾改矗彼麥惤厶於?，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著毒蛇般的陰冷，“沒有您，我一樣能拿到想要的。這九州，本就該是我的?！?/p>

帝天看著他，突然笑了。那笑容沒有憤怒，只有了然的悲憫，像看著個執(zhí)迷不悟的孩子。“你想要的，從來不是傳承，”他抬手按住眉心印記，印記驟然炸開，金色光流像瀑布傾瀉而下，穿透天空之城，砸向九州大地每個角落——落霞村的老槐樹、九州長城的墻磚、龍脊雪山的冰縫，都被這光流染上一層金輝，“是這天下的枷鎖?？上В愦鞑蛔??！?/p>

“不——！”夜影目眥欲裂，噬魂劍上的冤魂因這光流發(fā)出痛苦的哀嚎。他沒料到帝天寧可散盡傳承，也不給他留分毫。噬魂劍瘋狂刺向帝天心口，劍刃上的魔紋因憤怒而暴漲，“老東西！你寧愿喂狗也不給我！我要讓你親眼看著，我如何踏平這九州！”

鮮血濺在通天塔頂?shù)挠袷?，像綻開朵紅梅，很快被光暈染成金色。帝天的身軀在光暈中漸漸透明，傳承之光散盡的那一刻，他最后望向龍脊雪山的方向，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護好他們”，又像是在念某個名字，被罡風卷得無影無蹤。

天地間突然陷入死寂。連風都停了，只有噬魂劍上的冤魂還在嘶吼，像在哭。

夜影喘著粗氣，手撐在塔頂玉石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看著帝天消散的地方，眼底瘋狂未褪，反而更盛：“傳訊下去，讓魔族先鋒和妖族主力在龍脊雪山南麓匯合。三日后，準時開戰(zhàn)?！?/p>

骨妖的指骨敲了敲白骨囚籠，囚籠瞬間化為飛灰，黑液滴在地上，冒起青煙：“急什么？帝天雖死，他的傳承散入九州，遲早會有人繼承。不如先找到繼承者，一網(wǎng)打盡。”

“繼承？”夜影冷笑，抬手抓住帝天殘留的一縷龍契氣息。那氣息化作條小小的金龍?zhí)撚?，在他掌心掙扎，卻被噬魂劍的魔氣一點點腐蝕，鱗片片片剝落，“等我煉化他的龍契，煉成死寂龍，就算帝天重生，也得給我跪著！繼承者？不過是些待宰的羔羊?！?/p>

影魔的黑霧突然翻涌，化作張模糊的臉，五官扭曲不清，聲音像從地底傳來：“別忘了正事。龍脊雪山的龍族精血，是啟動‘萬靈噬魂陣’的關鍵。沒有那陣法，你我都成不了事?！?/p>

“放心?！币褂疤蛄颂虼浇茄E，血腥味混著魔氣，讓他眼神更兇，“那陣法需要百名通神境強者的精血獻祭，龍族的本源之力正好可以替代。等陣法啟動，九州所有生靈的靈力都會被吸干，到時侯別說是法則境，就算上界來人，也得匍匐在我腳下?！?/p>

骨妖歪了歪頭，指骨摩擦發(fā)出“咯吱”聲，像在算著什么：“代價可是折損我們一半修為?！?/p>

“一半修為換整個九州，不值嗎？”夜影猛地轉身，噬魂劍指向龍脊雪山，劍身冤魂因這方向而興奮地躁動，“張嘯天那群龍人族，不是總以九州守護者自居嗎？我倒要看看，等他們的族人被抽干精血，連龍蛋都孵不出，還怎么守護！”

影魔的黑霧裹住夜影身軀，像件流動的黑袍：“走吧，讓他們嘗嘗，什么叫絕望?！?/p>

三道身影消失在破碎的護罩外，天空之城的金色光暈徹底熄滅，像盞被吹滅的燈。只剩通天塔頂?shù)难E，在罡風中凝固成黑紫色，與玉石的白形成刺目的對比。

遠處的龍脊雪山，風雪城的鈴鐺突然無風自動，急促地響著，“叮鈴鈴”的聲線繃得筆直，像在哭。張嘯天正給剛孵化的張小小裹襁褓，小家伙的龍尾還沒長齊，軟乎乎的像條小泥鰍。聽見鈴聲，他猛地抬頭，龍角上的金光瞬間炸亮——那是龍人族最高級別的預警信號，上一次響，還是妖皇裂天圍城時，他爹就是在那一戰(zhàn)里沒回來的。

“怎么了？”他妻子抱著張?zhí)烀髯叱鰜恚樕嫌浭遣话?，手緊緊攥著兒子的衣角。

張嘯天沒說話，抓起龍淵刀就往外沖，龍尾在雪地上掃出深深的溝壑，積雪濺起半人高。他不知道天空之城發(fā)生了什么，卻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吞噬一切的黑暗，正順著風雪，往龍脊雪山的方向壓來——帶著血腥味，帶著骨頭碎裂的脆響，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要把這風雪城、這龍脊雪山，連通整個九州，拖進無邊地獄里去。

暖閣里的喧鬧不知何時停了。林戰(zhàn)望著窗外驟緊的風雪，雪粒子打在窗紙上，像有無數(shù)只手指在撓；燭龍的龍吟從閣外傳來，沉得像塊鉛，震得暖閣的炭火星子都跳了跳；王克難指尖摩挲著蘇月寒留下的龍鱗，那鱗片竟泛起刺骨的寒意，冰得他指頭發(fā)麻；趙山河的六柄劍通時輕顫，雷耀龍的雷電在劍穗上炸開細碎的火花，噼啪作響，像在示警——

他們都感覺到了。那股黑暗，比當年妖皇裂天的戾氣，更冷，更兇，像頭蟄伏了千年的兇獸，終于露出了獠牙。

閣外的風雪越來越大，幾乎要把暖閣吞沒。林小川正給蘇瑤遞烤紅薯，突然打了個寒顫，抬頭問：“爹，是不是要下大暴雪了？”

林戰(zhàn)沒回答，只是握緊了龍鱗槍。槍身上的“寒、戰(zhàn)”二字，在炭火映照下，亮得像兩簇不滅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