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
完全沒有注意到發(fā)生了什么的王爾德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呆了幾秒,最后依依不舍地放棄了多枕一會兒自己朋友大腿的計劃,轉(zhuǎn)而窩到了旅行家的肩上。
“好吧,但不管怎么樣,稍微讓我再多看一會兒吧,北原。”
畫家軟綿綿地哼哼兩聲,用那對有著愛爾蘭的森林同樣顏色的碧綠雙眸注視著自己的朋友,眼眸中有著他們初見時那樣目不轉(zhuǎn)睛的認(rèn)真。
他輕盈的聲音帶著一種朦朧的幻夢感,后面的半句話更像是含在喉嚨里,故意含混著不愿意讓人聽見:“我有一種預(yù)感……”
王爾德的聲音越來越小,終于把最后半句話變成了一個低低的嘆息,有些失落而又憂傷地看著旅行家。
“想躺就躺,想看就看吧?!?/p>
北原和楓望著他,橘金色的眼睛好像也跟著嘆了口氣,然后主動抱了過來,聲音里帶著溫和的包容和明亮的笑:“正好今天天氣有點冷,我也想要找個人靠著?!?/p>
他感覺畫家在他的懷里稍微蜷縮了一下。
——旅行家當(dāng)然知道王爾德沒有說出來的那半句話是什么。他足夠了解王爾德,就像是王爾德了解他一樣。
他要走了。
就算再喜歡著這個無拘無束、不需要隱藏自己天性、有這朋友陪伴的地方,但這個高傲的、在最窮奢極欲的上流社會里長大的貓不會永遠待在這里。
他最后還是要回到那個名利場,回到那個虛假但是又華美的地方,繼續(xù)去當(dāng)他的貴族,繼續(xù)靠繪畫裝點自己的聲名。
“我是一個沒有救的家伙?!?/p>
王爾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道:“你應(yīng)該也很清楚,我傲慢,貪戀權(quán)力和名聲,自私自利,鋪張浪費,虛榮怯懦,還聽不下去任何形式的勸告?!?/p>
北原和楓只是默不作聲地聽著,握著畫家?guī)е±O的手指,橘金色的眼睛專注地注視著這個說起這句話時依舊在微笑的畫家。
他理解這個人身上屬于貴族的傲慢,屬于藝術(shù)研究者的理性,所以不會打斷眼前這個人對自己刻薄而又冰冷的剖析。
這是尊重。
“我知道這里很好,甚至愛爾蘭好得就像是一場夢,這段時間也像是一場夢。但維持我存在的土壤不在這里?!?/p>
王爾德笑了笑,語氣里帶著悵然,也有著獨屬于這個畫家的矛盾與驕傲:“就像是我認(rèn)識很多很多更好的人,但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以及將永遠愛著波西那樣。我不會后悔。”
他的眼睛在注視著旅行家,但又更像是在注視著一個沒有人能夠看清的遠方。也許是倫敦的方向,也許是都柏林,也許是美的彼岸。
因為這只狡猾的貓咪拒絕所有人走到他的內(nèi)心最深處,所以他注視著的東西也只能永遠是一個美麗而朦朧的謎題。
甚至北原和楓也解不開。
不過旅行家顯然對此有別的解決方法:比如把對方好不容易才打理好的金色長發(fā)突然揉亂什么的。
蕭伯納聽著耳畔突然響起來的、來自某個人憤怒的譴責(zé)聲,熟練地給自己戴上了耳塞,接著繼續(xù)去看著自己的書。
“北原!我可是想說正事的!不要亂揉我的頭發(fā)——咳,我是說別把手收回去,這個力度就不錯?!?/p>
北原和楓看著三秒之內(nèi)表情破功,軟綿綿地躺在自己肩上的貓,忍不住噗嗤一笑,把對方按在了自己的懷里,語調(diào)溫和:
“我知道——你不會后悔。因為王爾德是不會為自己的決定去后悔的。”
因為王爾德就是這樣固執(zhí)而驕傲的生物。他或許很容易被他人影響,回去質(zhì)疑自己,但卻從來不會改變自己的內(nèi)核。
旅行家橘金色的眼睛里倒映著眼前畫家靈魂閃耀的色彩,微微彎起眸子微笑,好像眼眸中放入了一塊有著絢爛切面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