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脖子有十字架嗎——說起來,你打算葬在哪里?”
似乎是因?yàn)槭煜ち苏f話的感覺,喬伊斯的話變得正常了很多,至少不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往外面冒,而是一句一句地冒出來了。
但就內(nèi)容而言,還是沒有好到哪里去。
“雪地里吧,到的確也是亮閃閃的。”
北原和楓耐心地回答,橘金色的眼睛里有著溫柔而又明亮的笑意,和這個看起來思維放飛程度和普魯斯特有的一拼的人彼此小聲交流著。
“哇哦,會不會有很多蝴蝶?”
“這么說也沒錯,也許天空會很亮呢?!?/p>
蕭伯納和王爾德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以及四周其樂融融的氣氛,齊齊陷入了沉默。
“呃,我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能和喬伊斯的思維方式接軌的人?!?/p>
王爾德眼神欽佩地看著那個方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蕭伯納的腰,語氣聽上去有一種莫名的復(fù)雜:“你說他們之間到底是怎么交流的?我只能聽得懂里面的一兩句?!?/p>
“王爾德,我一直想要問你一個問題?!?/p>
蕭伯納轉(zhuǎn)過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同時用手扶住自己剛剛遭受了重大打擊的腰,聲音里似乎帶上了些許的殺氣:
“你到底是不是有著躁狂癥和多動癥?”
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用胳膊肘捅人的幅度或許有點(diǎn)大的王爾德:“……”
畫家先生狠狠地咳嗽了一聲,露出一副被什么惡意詞匯侮辱到了的表情,舉起自己剛到手的白顏料盒子,后退了好幾步,警覺地看著自己邊上的蕭伯納:“我警告你,你污蔑我就算了,但你不要過來,我現(xiàn)在可是有武器的哦?!?/p>
蕭伯納默默地盯著王爾德看。
良久以后,他抱起那只無聊到在地上面滾來滾去的赤狐,脾氣很好地說道:“其實(shí)我一直有一個很偉大的愿望。”
“比如某天化學(xué)家發(fā)明了一種‘人道氣體’。這種氣體將迅速地、無痛苦地殺死人——這樣就可以把那些對這個社會的進(jìn)步?jīng)]有什么用處的家伙給人道主義地一鍋端了?!?/p>
“喂,你以為這個能嚇到我嗎?而且你有沒有覺得你的思想本身就很不人道???”
王爾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點(diǎn)惱火地看著對方,難得冒出來了一句不是那么優(yōu)雅的用詞:
“去給我向那些不追求現(xiàn)實(shí)利益和功利性的美和藝術(shù)道歉啊,你個屠殺愛好者!”
“我覺得很正常,也很合理。這個世界上就是因?yàn)橛刑嘀x在汲取著人類的鮮血而活著,所以才會這么糟糕?!?/p>
蕭伯納雙手抱xiong,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在著故意氣一把王爾德的心思,理直氣壯地在對方的心理底線上面碾壓:
“如果人的生產(chǎn)不能超過你的價值,或者不能再生產(chǎn)了,顯而易見的,他們就不能成為社會的一個成員?!?/p>
“進(jìn)一步地講,這個人的生命就變得沒有價值了,因?yàn)樗拇嬖谑巧鐣呢?fù)擔(dān)。他們的生存權(quán)就可以被剝奪。很合理,對吧?”
“希望您在七八十歲的時候依舊能覺得這句話非常合理。”
王爾德虛起眼睛,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以及您真的不覺得您需要對那些生活無法自理的植物人、癱瘓人員、阿爾茲海默癥患者、絕癥患者道歉嗎?”
雖然知道這肯定有他故意夸大的部分,但果然還是很想把發(fā)表此類言論的人都揍上一遍。
畫家先生掂量了一下自己手里面的盒子,沉甸甸的分量給他帶來了無比安穩(wěn)的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