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55章（第1頁）

王爾德攥緊了自己的披風和圍巾，防止它們掉到海里去，身子微微前傾，雙手舒展開來，碧綠色的眼睛望著西方，笑得燦爛又明亮：

“你看，那些最傲慢的飛鳥！那些和大海調(diào)情的小家伙們！它們到底是在用自己尖利的笑聲嘲笑著誰?。俊?/p>

莫赫懸崖在碧綠如翡翠，柔軟而又多情的愛爾蘭之中，其實算是最格格不入的地方。

這里是嶙峋的怪石，是尖刻的石塊趴伏在大海中，是朝著大西洋蔓延，是頂著海風狂笑著沖鋒的旗幟。

“也許是在嘲笑不會飛的人類，誰知道呢?！?/p>

北原和楓站在王爾德的身邊，往懸崖的邊緣又邁了幾步，感受著凹凸不平的地表，以及下坡時幾乎快要摔下去的感覺，目光有一種近乎新奇的明亮，一直到走到斷崖的邊緣，甚至半個腳已經(jīng)踏出了土地。

這是一個無比危險的距離。

旅行家站穩(wěn)身子，按住自己下意識劇烈跳動起來的心臟，抬頭迎面而來的是幾乎快要把他吹到踉蹌的風。

他注視著越來越近的海，在風中聽著自己身體內(nèi)心臟跳動的聲音，感受著它每一次劇烈的搏動，為身體帶來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

在這一刻，心臟的跳動甚至有力到了讓人感到細微的疼痛的地步，但實實在在的感覺也帶來了無比的心安感。

它仍在跳動，仍在搏斗，仍在自己的崗位上日夜不停地工作著，為這具身體提供著繼續(xù)燃燒下去的力量。

“王爾德，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的感覺非常非常好。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p>

北原和楓回過頭，把自己的頭發(fā)往后捋過去，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我第一次在這么平靜的情況下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我也從來沒有像這樣一刻清晰地認識到，在這具身體里還有著這樣旺盛的生命?！?/p>

這種感覺并非靈魂上的激烈熱情與向往所帶來的，而是簡簡單單地來自于身體中心臟的每一次帶著負荷的跳動，口鼻間每一次暢快的呼吸。

好像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你是“活著”的，而且你還有大把大把的時光可以活下去。

王爾德微微瞇起眼睛，朝著北原和楓的方向看去，看著他在風里面被吹亂的頭發(fā)，還有被后隨著海浪一同飛起的無邊無際的飛鳥。

有一瞬間，他幾乎要以為面前的人類也是這些帶著羽毛的小家伙的一員。

——自由而又驕傲，燦爛而又張揚。

畫家近乎失神地看著這一瞬的風景，根據(jù)自己的心臟似乎同樣跟著對方猛烈地跳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

“那應該很不錯?！彼f。

不，是非常不錯，非常美才對。

——在飛鳥群中回頭的人類，衣袂翩翩如同飛鳥翅膀的人類，在歐洲盡頭無邊的風里，撫摸著他xiong口的心臟微笑。

王爾德感覺自己快要因為這份美心動了。

所以他抬頭看著那個人，微微彎起眼眸，用一種認真而又虔誠的態(tài)度輕聲詢問：“所以需要我把這個偉大的時刻為你畫下來嗎，北原？”

我想為你畫下這一刻。

追求著美的畫家?guī)缀跏怯行┴澬牡乜粗鴮Ψ侥菍孟袷窃诎l(fā)光的橘金色眼睛，衣袖被挽起的白色襯衫。

在北原和楓的身上，那件隨著風的吹拂而不斷鼓動的淺藍色半透明外套正在獵獵作響，好像飛鳥的靈魂在天空抖動的羽毛。

“當然可以！”

北原和楓在風中笑著回答，接著繼續(xù)去看莫赫懸崖之外那些曠闊而又寥廓，帶著尖銳和滄桑氣息的石塊，那些在海水的打擊下顯得異常斑駁凋零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