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你也沒有試圖這么做過,這是我最高興的一點:我厭煩所有自以為是的‘救贖’,對我來說,這更像是對我所選擇道路的侮辱?!?/p>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眼睛輕輕地眨了眨,很開心地笑了起來,聲音里是灑脫的傲慢:
“有太多的人覺得我需要‘正?!?,但我樂意永遠(yuǎn)在深淵里。就讓上帝見鬼去吧,我為什么要去遵從祂呢?我只不過是撒旦的信徒?!?/p>
“聽上去很浪漫。希望我貿(mào)然又不禮貌的打擾沒有擾亂你的生活。雖然我覺得除了陪著你,我好像也沒有做過什么?”
北原和楓感受著掌心因為對方睫毛顫動而產(chǎn)生的癢意,忍不住笑了笑:“所以我們是怎么成為朋友的,這可真是個問題?!?/p>
“也許是因為我們很像?!?/p>
波德萊爾輕聲地回答。他現(xiàn)在的樣子更像是在念一首詩了:“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瘋子們會在第一眼就感受到彼此內(nèi)心的空洞?!?/p>
他把北原和楓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挪開,用那對酒紅色的眼睛溫柔而悵然地看著旅行家,看著自己似乎永遠(yuǎn)都明亮柔軟的友人。
——你看啊,被命運拋棄的可憐人們。
他們?nèi)绱斯聠?,如此狼狽,但又在自己的道路上如此驕傲的走著,如此地愛著這個混蛋又糟糕的世界。
我們內(nèi)心有著化解不開的憂傷與內(nèi)疚,我們永遠(yuǎn)溺死在過往里,我們用他人折磨自己,我們在自己的身上心甘情愿地制造傷痕。
“有時候我會想,你為什么沒有像是我一樣掉落下去。這樣一直走下去會很累的,一只飛著的鳥總有一天會累到飛不下去……我之前一直不懂,但我現(xiàn)在也許已經(jīng)明白了?!?/p>
波德萊爾拉著北原和楓的手往前走,一直走到?jīng)]有欄桿的盡頭。
在別墅的天臺上,風(fēng)更大、更冷地吹拂著。
就像是從上個世紀(jì)的香榭麗舍的老照片,上上個世紀(jì)巴黎繁華的塞納河一路吹過來,在途中早早熄滅了所有的熱度。
他們的頭發(fā)都被風(fēng)吹了起來,在月光下,在風(fēng)里向后高高地拋起。
北原和楓仰起臉,感覺有一朵來自天空的花瓣輕輕地落在了上面。
那棵倒懸的樹注視著巴黎,不言不語的,安靜又憂傷地注視著,下著沒有盡頭的雨水,像是給自己的棺材釘著釘子。
一顆又一顆。
“因為我還有著某種希望?”
北原和楓閉著眼睛,微微偏了一下頭,回答了波德萊爾剛才的自言自語。
“是啊,你身上有著希望。明亮美好到我都不忍心把你拽到和我一樣的深淵。”
波德萊爾說道,然后把對方給抱在了自己的懷里,腦袋埋在對方的脖頸處,像是想要確認(rèn)什么般的重復(fù):“你看,我的愛毫無疑問會毀掉一個人,所以我不愛你?!?/p>
旅行家嘆了口氣,沒有掙扎,只是任著對方——任著這個和巴黎過于相似的詩人緊緊地、固執(zhí)地抱著他。
“北原?!?/p>
“?”
“要下去了。不要害怕,不要回頭,不要睜開眼睛。”
“噗。因為在那些故事里,所有回頭的人都會變成石頭和鹽?”
“不是哦,只是因為……黑暗可以把時間變得更漫長一點?!?/p>
“這樣我們就能在天空中飛得更久、更久、更久一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