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看上去有點傲慢的超越者揚了揚下巴,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嘲諷似的嗤笑:“怎么,托爾斯泰終于認清現實,和他家那只崽子分道揚鑣了?當年他不是還因為這件事和我吵得很厲害嗎?”
“?。俊北痹蜅鞅贿@連珠炮似的問句搞得微微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
也許在托爾斯泰和屠格涅夫因為鴿子湯鬧掰之前,他們兩個還有著另外一次爭吵:專門針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那種。
看樣子,對方是特地提醒過托爾斯泰關于費奧多爾的問題的?;蛟S還反對過托爾斯泰收養(yǎng)對方,但是被拒絕了?
北原和楓倒是不奇怪眼前這個人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畢竟從剛才一連串的行為中,也不難看出來對方有著超乎尋常的“認人”能力。
“這個我也不清楚,畢竟這應該算別人的家事吧。”旅行家想通其中關節(jié)之后,微微地為這兩個人嘆了口氣,“我也沒有那么嚴重的好奇心啦?!?/p>
“這倒也是……”屠格涅夫瞥了他一眼,有點興致缺缺的感覺,也沒了繼續(xù)就這個話題聊下去的興致,“你接下來打算去哪里?看在你還算是不錯的家伙的份上,我正好也沒什么事,可以帶你去走一走。”
“嗯?我嗎?”北原和楓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地指了指自己,也沒有拒絕——冬宮上百萬的收藏,沒有一個好導游的話,說不定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個所以然來。
只是他稍微有點疑惑:“可是我記得,你之前還說我是那種不能給人安全感的人?”
“這兩者又不沖突?!蓖栏衲驊醒笱蟮貞艘宦暎缓髱ь^往展廳外面走去,“一個整天都想著遠方的人,就算是再怎么樣也沒有辦法給人帶來安全感吧?”
“呃,那我就當做夸獎好了?!甭眯屑矣行擂蔚剌p咳了兩聲。
這也是沒有辦法,他總不可能為別人而停下自己旅行的腳步,也做不到在一個地方長久地停留和定居。
就像是有一種迫切的使命存在于他的心里。它在催促著自己不斷地向前,不斷地去追逐著未知的遠方。
“至于去看什么……”北原和楓笑了笑,“遠東博物館吧,我對于這些存放在冬宮的文物還是很感興趣的?!?/p>
說起來,前世的種花家真的有很多國寶級別的文物都在冬宮,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這種既希望看見什么,又希望什么都看不到的心情還真的挺微妙。
“遠東博物館?那里的展品大多數都和宗教有關系?!蓖栏衲驔]有察覺到眼前人復雜的心情,帶著人順門熟路地轉到了三樓的遠東藝術博物館門口,“我?guī)闳タ搓P于繪畫和家具的展廳好了。”
“話說回來,這里面的藝術品都是怎么來的?”北原和楓問了一句,然后跟著一起走了進去,然后興致勃勃地四處打量了起來。
入目除了人山人海,就是一張巨大的漆黑屏風,上面雕刻涂抹著各種各樣艷麗的圖案,看上去和冬宮奢靡的風格非常相得益彰。
“有的是歷史問題,有的是被贈送的,有的是過來巡回展覽……”屠格涅夫也看了眼這個異常顯眼的屏風,簡單地解釋了兩句,然后似乎是想起來了什么,“你自己先看著吧,我出去一趟?!?/p>
旅行家有些驚訝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后認真地點了點頭,目送著對方消失在人群里。
所以他是怎么自顧自地把他們兩個的關系綁定的?是不是還要說上一句“你在這里等我,不要隨意走動”?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自來熟吧。雖然說很大程度上應該是托爾斯泰的原因就是了。
感覺自己現在不適合四處亂逛的旅行家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打算近距離觀察一下眼前的屏風。
四周的人員數量不算少,基本都在紅色絲帶拉起的警戒線外面禮貌地觀看,也有不少人正在拿著相機咔嚓咔嚓拍照——北原和楓沒有拍,只是靜靜地欣賞著屏風上描繪的風景。
畢竟他也沒有交冬宮200盧布的拍照費用。(劃掉)
北原和楓站在警戒線外兩米遠的地方,目光順著這一片漆黑的屏風的角落一點點地看去:從帶著古風古韻的亭臺樓閣,到用翠綠色描繪出的迤邐山水,再到最后于山水之間行走的游人,那些由歡聚的人們組成的熱鬧人間……
他的視線將這面光滑的黑漆屏風一寸一寸地掃過去,好像隔著這個屏風,又看到了另一個世界故鄉(xiāng)溫柔的河山。
縱使這幅屏風上的畫描繪的是幾百年前的場景,縱使分屬于兩個世界,縱使他已經成為了另一個國家的人,但總有一種熟悉的東西流淌在同樣的血脈里。
熟悉而陌生。
“但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北原和楓別開眼睛,輕聲開口,也不知到底是在說服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