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年輕的歌唱家沒有點(diǎn)頭。他只是看著眼前的人,面上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很輕很輕的笑。
“不用哦。”安徒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聲音輕得像是一場夢,“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才不會那么幼稚呢?!?/p>
他成為了一名歌唱家——雖然因?yàn)樽约荷ぷ拥脑蛞琅f一事無成,但是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怎樣努力地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也學(xué)會了怎樣贏得人類的愛,學(xué)會了怎樣迎合這個世界。
所以那些最美好的、最純粹的故事和相遇,就留給那個記憶里的孩子吧。
現(xiàn)在的他和“童話”這個詞格格不入,也和當(dāng)年幼時的期望格格不入,永遠(yuǎn)都沒法回去了。
它們還在這座城市上飛翔著,能知道這一點(diǎn)就足夠了。他還能貪求著什么呢?
“沒有,安徒生先生明明還是孩子!”
趴在窗戶邊上迷迷糊糊地看著魚群發(fā)呆的安東尼終于聽到了大人最后的半句話,于是一下子鼓起臉來。
因?yàn)楦忻岸杏X昏昏沉沉的幼崽晃了晃腦袋,哼哼唧唧地跑過來埋到北原和楓懷里:“明明大家都知道的……”
北原和楓伸手把這個真正的孩子抱住,然后看著愣住的安徒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總是這樣?!蓖瑯颖恢鼻蚱群^的旅行家揉了揉小王子的頭,聲音里帶著揶揄,“他的世界里可沒法理解人類的彎彎繞繞。當(dāng)然,這樣也挺好的?!?/p>
旅行家簡單地解釋了一句,順手按住了懷里哼哼唧唧著的小孩子,眼中流露出一絲無奈。
他知道對方的意思,也正因此才感到悲哀。
就像是選擇來到人類世界的美人魚——從喝下女巫的魔藥的那一刻,命運(yùn)就注定她無法再次回到大海里,只能忍受著痛苦,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堅(jiān)強(qiáng)地走下去。
通向那個世界的大門,實(shí)際上是被安徒生自己沉默又堅(jiān)定地關(guān)上的。
……為了長大,更準(zhǔn)確的說:是為了成為別人眼里“正?!庇帧皟?yōu)秀”,成為人類社會中值得被喜歡的人嗎?
北原和楓看著對方,他能看到對方身上異能力的光芒——就他所見過的異能力來講,這是他所見過的最黯淡的異能,別說遮蓋住擁有者的樣子,甚至連人的臉都照亮不了。
小巧的水晶本身幾乎沒有任何的光,只有接受到別人身上的光源時,它才有了片刻的妖艷模樣。
旅行家垂下眼眸,心里隱隱約約已經(jīng)明白了什么:
就像是一開始的中島敦一樣,安徒生選擇了背離自己的異能。
或者說……是因?yàn)槟承┰?,再也沒有辦法使用了嗎?
“的確,能夠做一輩子的孩子,的確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安徒生笑了笑,然后站起身,露出有點(diǎn)抱歉的表情:“我才發(fā)現(xiàn)今天已經(jīng)這么晚了。晚上我還有很多事,必須先走一步。真是抱歉……”
“沒什么,正好這個孩子也困了。”北原和楓搖了搖頭,拉住了安東尼的手,也站起來,“我們送你一程吧?!?/p>
“……謝謝?!?/p>
安徒生見到對方?jīng)]有繼續(xù)問下去的意思,略微松了口氣,臉上依舊保持著明亮的微笑,聲調(diào)輕松地建議道:
“下次我請你們?nèi)トし锕珗@吧。雖然冬天那里幾乎不開放,但也不是沒有進(jìn)去的方法。”
“那還真挺讓人期待的。”北原和楓看了眼迷迷糊糊地縮在他懷里,不知道正在嘟囔著什么的小王子,微微地笑了起來,“不過等他病好些了再說吧?!?/p>
冬日的哥本哈根,夜晚往往都帶著滲到骨子里的涼意。倒是屬于人世間的燈光都明澄澄地亮著,各種各樣熱鬧的聲音連綿不絕。
間或有屬于自行車“叮鈴鈴”的清脆聲音響起來,街道邊便滑過了這些年輕的男女的影子,順便把清亮的笑聲撒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