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里是深海,那你一定就是一條讓人魂牽夢繞的美人魚,北原?!?/p>
王爾德看了一眼旅行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聲,把手中的畫冊合上。
他隔著一段距離欣賞著自己的友人,不靠近也不遠(yuǎn)離,只是矜持地觀望著,好
像這一段距離就是欣賞美最美妙的位置。
倫敦的王爾德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貴族,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應(yīng)該有著屬于貴族的矜持與傲慢。他的人生就應(yīng)該如此,就像是一絲不茍地被雕琢出美麗紋路的瓷器。
即使有時候他更喜歡靠得離北原和楓更近一點,更喜歡以一位朋友的身份,而不是畫家的身份去觸碰自己的友人——然而只有在自己都不怎么清醒的時候,他才能這么親昵。
“王爾德”必須是浪漫的,是抓不住的霧氣,是一個沒有人能夠理解的謎。
他浪蕩、輕浮、像是倫敦的霧一樣從人的指縫間流走。他全身上下都是謊言,他在自己的過去里編造榮譽,在自己的年齡上作假,費盡心思地勾勒出華美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
偏執(zhí)而虛榮的畫家精心地打造著一個可以流傳他聲譽的人設(shè),為此他必須選擇犧牲。
所以某些時候就很羨慕艾略特。
因為完全沒有多余的情感,所以可以理直氣壯地?zé)o時無刻賴在北原身邊的。
王爾德這么想著,嘆了口氣,懶洋洋地靠在了沙發(fā)靠背上,有一種天然的慵懶與風(fēng)雅從他幾乎可以說是昳麗的眉眼間流露出來。
“要到第七天了。”他突然很輕地說了一句。
北原和楓疑惑地抬起頭:“什么?”
“要到艾略特走的第十六天了。”
這下輪到王爾德驚訝了,微微挑了下眉,很認(rèn)真地為自己的朋友解釋道:
“你不知道嗎?情緒在他的心里只能停留十六天。他沒法理解十六天前自己所產(chǎn)生的任何情緒,就算是那些記憶依舊存在,但對他來說也不過是最無聊和枯燥、引不起一絲共情的戲劇。”
“他沒告訴我確切的時間。”
北原和楓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橘金色的眼睛中浮現(xiàn)出一絲擔(dān)憂:“算了,我今天還是早點去牛津街……”
“現(xiàn)在就要去?好吧,到也不是不行,不過要是知道她們走后我就放你溜走的話,那群小姐可是會把我揍一頓的。”
王爾德嘟囔了一聲,但也沒有什么阻攔的意思,甚至拿書遮住了自己的臉。
作為一位畫出來過不知道多少幅旅行家的畫像的人,畫家當(dāng)然知道北原和楓有多在意朋友,艾略特對于北原和楓又有多特殊。
——太像了。艾略特和他腦海里所構(gòu)造出的那個黑發(fā)黑眸的、看上午蒼白而又脆弱的北原和楓太像了。那對黑色的眼眸深處都是一片近乎空白和無所歸處的茫然。
而這種相似足夠讓王爾德想到很多東西,甚至他前些日子都是在通過艾略特來拼湊自己腦海里那個有著黑色眼睛的北原和楓的影子。
“滴,滴。”
見到畫家不打算阻攔,桌子上的攝像頭顯然有些急,發(fā)出了急促的聲響:它這幾天一直看著旅行家熬夜,自然知道這種高強度的熬夜會對人帶來什么影響,雖然大毛病不至于,但是這樣下去生幾個小病還是沒有問題的。
“沒事,我到了那里會記得休息一會兒的?!?/p>
北原和楓安撫般的揉了揉攝像頭的腦袋,用邊上微微shi潤的抹布擦去縫隙間沾染的灰塵,讓這個機器重新變得光亮如新起來。
“嗚——”
攝像頭轉(zhuǎn)了一下,因為關(guān)節(jié)的扭轉(zhuǎn)發(fā)出一聲古怪的聲響,聽上去就像是一只貓正在發(fā)出委屈的嗚嗚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