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乖地喝掉湯,然后抬起頭看著北原和楓的眼睛,有些出神。
“我以前想象過,我媽媽如果沒有吸毒會是什么樣子。”她走神般地自言自語道,“可是我覺得還是有點難以……怎么說來著,想象?我現(xiàn)在就想象不到,聽上去可真糟糕,畢竟我是要成為一名作家的。但我什么都想不到。”
北原和楓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她的手,蹲在這個女子的身前,伸手摸了摸她垂下的腦袋,看著煙從她手指夾著的雪茄里冒出來。
她蜷縮了一下,順著他的手茫然抬起的目光也很像是煙,很累,像是被咖啡打shi的稿紙,上面滿是墨水的涂抹,廉價的香水味從她身上冒出來,和煙混雜成復雜難言的味道。
“真糟糕?!彼洁斓馈?/p>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似乎突然對這種氣氛厭倦起來,扭過了頭,聲音很懶:
“你是來找我聊那個被倒霉的,哦是被謀殺的倒霉鬼,對吧?我被很多人問過這個問題,但是我不高興回答,因為我討厭你們這群人。不過你至少還愿意聽我讀一讀詩歌……所以我告訴你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那個死掉的家伙,我們都叫她莉莉,百合花的意思。死前沒什么特別的,那個婊子以她一貫的不要臉搶了一個新來的小家伙的男人,那可真是一個segui,直接就在小巷子里完事,不過我們都是習慣的。然后她回家去,大概就是路上死的吧,我們習慣走沒有監(jiān)控的隱蔽地點,說不定還能再接上一兩個客人一起回家。我大概是唯一知道她住在哪里的家伙?!?/p>
“別問我那些被帶到她家的客人。相信我,沒人是會記住一個一夜情妓女的住址和臉的。還有……似乎也沒有了,就是很普通的一天。你知道的,在紐約,哈哈,妓女總有各種各樣被殺害的原因?!?/p>
對方啞著聲音笑了起來,很真心的笑,那對藍色的眼睛彎起來的樣子真的很美,美得她好像還是十八歲最風華正茂的年齡:
“客人,同行,家庭主婦,sharen犯,精神病人,搶劫犯,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一萬種理由殺掉我們——天哪,是誰給了你調(diào)查其中錯綜復雜關(guān)系的勇氣,你想這個還不如想想怎么睡我?!?/p>
“大概是一位年輕的偵探。她回家的路線大概有幾條,能給我畫一下嗎?”
北原和楓嘆了口氣,拿出本子記了幾筆,沒有在意對方的調(diào)情,也沒有嘗試安慰這位全憑自己的意志和決心選擇了這個行業(yè)的女孩,因為安慰某種程度上反而是
一種侮辱。
“地圖給我,我來畫,不過你最好別想著能找到相關(guān)的線索,畢竟她也不一定是回家,說不定是被誰拐到他家去了呢,哈哈?!?/p>
這位姑娘托起自己的下巴,風情萬種地瞇起眼睛笑了起來:“哦對,說不定還有可能是某位可愛的紳士帶她去了一個房主人去旅游才剩下的大別墅——在陌生人的房間里留下自己的痕跡,現(xiàn)在的人可越來越會玩了?!?/p>
北原和楓把地圖遞過去,咳嗽了一聲,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什么繼續(xù)說下去就要讓這一段故事變成404notfound的可疑內(nèi)容。
很難說這位姑娘在喝完醒酒湯后到底是清醒了還是沒有清醒。但不管怎么說,她好像變得更加難對付了一點。
“親愛的,需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耳朵好像紅了嗎?不過還好,如果是你口中年輕的偵探來了,估計他早就滿臉通紅地逃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可真聰明?!?/p>
女子調(diào)侃地笑了一聲,睜著那對朦朧的眼睛在地圖上畫出幾條曲折的線:“唔,按照你們連路過的螞蟻都要懷疑的原則,我要不要把和她結(jié)了仇的人都告訴你?”
“這些基本信息警方應該都知道了吧?那我明天去問他們就行?!?/p>
北原和楓看了一眼地圖,稍微猶豫一會兒后開口問道:“她的家有什么外表特征嗎?”
“一個破爛窩棚而已,親愛的。她混得并不如意,像我這樣有一個小公寓的妓女也不多。我可是很有錢的,要想寫作必須得有點錢。她身上唯一值錢的也許就是寶石。哦,是她那天才從自己的那個主顧手中偷來的?!?/p>
女子懶懶地說道,用手指撐住自己的額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斷斷續(xù)續(xù)地笑了起來,眼眸很愉快地彎起。
“以前我們就住在一起。”她說,“我賣,她偷。然后我走了。因為我賺到了錢,而那里的燈光太暗,根本不能夜里寫字。”
北原和楓收起地圖的動作停頓了一瞬,目光下意識地看向房間里面的燈。
那是一個單純的電燈泡,被鐵絲纏繞在天花板上面,上面落滿了灰,以至于光線渾濁得有些可怕,顯然缺乏人的打理和珍惜。
女子也抬頭看著那個燈泡,她似乎安靜了一會兒,光線落在她因為走神而無意識收縮的瞳孔里。
“再見?!彼f。
當北原和楓離開對方的家的時候,大概是十點的時間,不得不打了個電話告訴西格瑪自己回家可能要晚上很多——當然,還被自家的幼崽狠狠地發(fā)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