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了一眼外面人來人往的街道,從河邊的欄桿上輕盈地跳下來,笑盈盈地回過頭。
他們此時正在塞納河畔。水面倒映著銀白的陽光和胭脂般的花瓣,幾乎分辨不出河水自身的樣子,只是呈現(xiàn)出別無二致的美麗。
魏爾倫接住旅行家拋過來的傘,微微地挑了下眉,似乎感覺在這種天氣里打著傘很離譜,但也沒有拒絕:“你有什么地方要去嗎?”
“嗯?我今天倒是答應小亞歷山大先生,要去看望他的母親來著?!?/p>
北原和楓歪過頭,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你知道對方住在什么地方嗎?”
河岸邊帶著水汽的風把人們的衣角和細長頭發(fā)玩笑似的拋起,給人一種近乎正在水底飛翔的錯覺。
撐開傘的魏爾倫似乎為這個問題愣了愣,然后諷刺似的扯了下唇角,從欄桿上面跳了下來——就算是北原和楓也能夠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不帶有任何善意成分的笑。
在巴黎一直收斂著自己的翅膀和尖牙的惡龍終于展現(xiàn)出了他性格里冷漠高傲、甚至帶著惡劣和危險的一面。
北原和楓皺了一下眉,突然想到了一種不太妙的可能性。
“哦,這個問題很簡單?!?/p>
這位法國的ansha王像是終于遇見了自己喜歡的話題,語氣突然變得輕快起來。
“她已經(jīng)死了,所以去墓園就可以。我正好知道她的骨灰在哪個墓地,你要去看看嗎?”
“當然,那位可愛的小亞歷山大先生自然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你知道的,那群人總是很善于欺騙,比如用一些好聽但沒有意義的話去哄騙他們眼中的傻瓜,試圖讓他們好好成為一把好用的工具……”
魏爾倫帶著諷刺語調(diào)的聲音在這里微微停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迅速收斂,似乎突然覺得這一切又沒有什么可說的了。
他只是用一種奇異的,不知道是在期待還是在諷刺的口吻詢問道,那對冷淡的藍色眼睛里好像藏著黑夜下的大海,或者被凍結(jié)的火焰:
“怎么樣?你打算告訴他嗎?”
旅行家似乎沉默了一下,但那對橘金色的眼眸中卻沒有什么負面的成分,頂多看上去只是有一點苦惱。
他似乎完全沒有因為對方提出了這樣一個有點尖銳的問題,或者是剛剛的言論而生氣。
“不不,如果是別人跟我說這句話的話,我大概會很生氣的,因為他們都是我的朋友?!?/p>
北原和楓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嘆了口氣,把自己身上落著的花瓣掃了下去,最后抬起頭,露出了一個帶著點無奈的笑。
但這是魏爾倫。
旅行家微微地彎了彎眼睛,看向表情有一瞬驚訝的魏爾倫。
這個孩子甚至還沒有理解“愛”是什么呢,或者說他一點也不敢去思考有關(guān)于這個的東西。
這只是一個從誕生開始就在被傷害的生命下意識留給自己的保護機制:就算他進入了善意的環(huán)境,他也不會相信這份善意是針對他的。
他寧愿把這個都當做利用:這樣失去的時候他也不會感到痛苦,還可以當做他對接納自己的人報以無法控制的警惕和惡意的合理理由。
弗洛伊德大概會很喜歡這種人。因為可以幫助他充分完善他那個“原生家庭對人格影響到底有多大”的理論……
雖然魏爾倫之前待著的那個研究所算不上家庭就是了。
北原和楓想到自己的心理學家朋友,橘金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無奈的笑,語調(diào)卻輕快得就像是兩個人從來沒有提起過那些敏感的話題:
“所以,魏爾倫先生,墓園在哪呢?我可是答應了對方,一定要把話帶到的?!?/p>
另一頭,兩個人談話里的半個主人公打了一個噴嚏,然后拿那對漂亮中帶著迷茫的藍色眼睛看著安東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