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看到北原和楓那對神色溫柔、但好像又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寂寞味道的眼睛時,還是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或許是因為對方所說的話,或許是因為兩個人結(jié)伴總比自己獨自一個人尋找要好,或許是因為那個人提起“家”這個詞的時候有這一種讓他感到熟悉的惆悵——同為流浪者的惆悵……
但更多的,估計只是因為當(dāng)時有煙花綻放在旅行家橘金色的眼睛里,瞬間點亮,接著如同流星般轉(zhuǎn)瞬即逝。
但不管怎么說,西格瑪還是懷揣著幾分緊張和后悔的心情跟著對方出發(fā)了,腦子里全部都是“會不會打擾到對方的行程”“會不會被丟下來”這樣的念頭。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和自己想像的不同,北原和楓的行程就是沒有行程。
在哪里停留多久完全是看心情,路線有時候甚至是拋骰子決定的,而且在路上經(jīng)常被其余的東西吸引注意力,或者因為某些意外臨時改變計劃。
他們在剛果雨林里見到過開采金礦和盜獵動物的反叛軍,在路上遇到過各種武裝沖突,在索馬里海盜遍布的海域駕著一艘小船揚(yáng)帆起航,聽那些因為戰(zhàn)爭流離失所的人講述他們的故事。
然后他們?nèi)チ四戏谴蟛菰?,在近距離觀察休憩的獅群,還去了馬達(dá)加斯加島看一群盤腿打坐曬太陽的環(huán)尾狐猴,以及在旅行家面前友好得真的像小貓咪的靈貓。
后來是澳大利亞。西格瑪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有親眼看到袋鼠和考拉的一天,甚至還有一只考拉睡著睡著就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他懷里。
一人一樹袋熊茫然互看了大概半分鐘,考拉這才后知后覺地痛叫了一聲,委屈地扒拉著西格瑪?shù)囊路胍郎先ィ诩ち业倪\(yùn)動下,尖尖的彎爪差點把人劃出幾道血印子。
最后還是北原和楓把考拉抱走,帶到了警察局里面,將這只考拉交給了官方。
嗯,在澳洲這個地方,天上不會掉餡餅,但會掉考拉。至少旅行家事后是這么說的。
對了,他還會寫信,寫給他在世界各地的朋友。每年從北半球寄過來的圣誕禮物都多得像是要把人埋起來。
去年他們就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聽著圣誕快樂歌拆禮物,還聊著南半球夏日的圣誕節(jié),窗戶外面飛過去一只漂亮的椋鳥,還把一只停留在考拉鼻尖上的柑橘鳳蝶照片塞到了圣誕節(jié)要寄出去的信封里。
北原說,這封信要被寄到莫斯科去,給他一個不能出遠(yuǎn)門的朋友,還說這個時候的莫斯科應(yīng)該又要下雪了。
——說實在的,西格瑪其實一直都很好奇莫斯科的雪:他在這個世界上有記憶以來,似乎還從來沒見過真真正正的雪呢。
“西格瑪?”
旅行家的聲音成功地把還在對著自己手中抱著的大相冊走神的西格瑪喊了回來,接著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愣了幾秒才想起來北原和楓為什么叫自己。
“??!抱歉抱歉!”西格瑪?shù)哪樢幌伦蛹t了,幾乎是有些手足無措地跳起來,把懷里的大相冊合上,急急忙忙地套上外套追到門口,“我差點忘掉今天要去圖書……”
他的話語在被北原和楓戳了一下腦袋后戛然而止,抬眸看到的是旅行家那有些無奈、但毫無疑問帶著縱容的眼神。
“這不是重點。”他說,“重點是你今天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吃飯呢。”
“誒?”西格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一點,不由睜大了眼睛,“我整理照片花了這么久嗎!”
“畢竟照片很多啦。不過你這么認(rèn)真,我們今天就不去圖書館里面找資料了,干脆先把這些東西整理好吧?!?/p>
北原和楓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笑著說道,從房間走出來后就朝樓下走去,腳步踩在木質(zhì)的地板上,發(fā)出讓人略感不安的老舊聲響。
西格瑪扶著把手,小心翼翼地跟著,同時朝著玻璃窗外面看去,發(fā)現(xiàn)有不少人在陽臺上面攀談著,還有人不知道從哪里搬來了桌子,上面放著金黃色的雞尾酒與透明的啤酒。
有燦爛的光線投射下來,在地面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斑點。一只鳥正在自顧自地啼叫著,就是不知道把自己藏在了哪片樹葉的深處。
南美洲的陽光和非洲不同,明亮中透著非常從一而終的shi潤意味,讓人感覺自己的頭發(fā)都要被炎熱的太陽打shi。
一只很漂亮的袖蝶飛了過去,落在旅行家的曲起的手指上。紅黑色交雜的翅膀微微顫抖著,就像是一片美麗精致的夢。
“是詩神袖蝶啊?!?/p>
他聽到北原和楓很小聲地說了一句,眼眸中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