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課稅數(shù)額懸殊,其中當有蹊蹺?!?/p>
“蹊蹺?”徐階輕笑一聲,“兩淮鹽場每年產(chǎn)鹽百萬引,報課不過三十萬兩。你去問問揚州城的鹽商,他們的宅子值多少銀子?!?/p>
蘇寧垂首不語。
“記住,”徐階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查賬不是目的。重要的是,要讓該看到的人看到?!?/p>
“是!閣老。”
從內(nèi)閣值房出來,天色已近黃昏。
回到住處時,月已上中天。
蘇寧點亮油燈,開始整理今日的筆記。
他知道,這些看似枯燥的數(shù)字,終有一天會成為刺向嚴黨最鋒利的劍。
窗外傳來梆子聲,已是二更時分。
蘇寧吹熄油燈,卻沒有立即就寢。
明日,還有更多的賬冊在等著他。
……
嘉靖四十二年初秋,西苑萬壽宮后的丹房內(nèi),龍涎香與檀香的氣息交織繚繞,比往日更顯濃郁。
嘉靖帝一身道袍,正將朱砂緩緩混入煉丹的藥材中,動作緩慢而專注。
徐階跪在青玉蒲團上,已經(jīng)靜候了半個時辰。
直到皇帝完成了一道工序,凈手更衣后,他才適時開口:
“陛下,裕王府傳來消息,紀善一職出缺已有數(shù)月?!?/p>
嘉靖帝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在丹爐前的紫檀木椅上坐下,閉目養(yǎng)神。
徐階繼續(xù)緩緩道:“老臣觀新科進士蘇寧,品性端方,學識淵博,或可充任此職。”
玉熙宮內(nèi)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只能聽見銀炭在爐中迸裂的細微聲響。
紗簾后的嘉靖帝緩緩睜開眼,那雙久經(jīng)朝局的眼睛在香霧中顯得格外深邃。
“就是寫‘春蠶未作繭,胥吏已催絲’的那個?”皇帝的聲音帶著特有的沙啞。
“正是?!毙祀A的頭垂得更低,“此子雖有些少年銳氣,但勝在秉性純良。放在裕王府歷練,正好磨磨性子?!?/p>
丹爐中突然迸射出一道金光,映得整個丹房明暗不定。
嘉靖帝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良久才道:
“呂芳。”
侍立在一旁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連忙躬身:“老奴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