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著氣,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卻固執(zhí)地、笨拙地給我梳了兩個小小的丫髻,用紅頭繩仔細系好,最后將那支素銀簪子輕輕別在我的發(fā)間。
“我們囡囡真好看?!?/p>
娘親捧起我的臉,指尖冰涼,眼中卻漾著水光。
“像個小仙童……”
她的笑容虛弱得像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就在這時,外間傳來管事嬤嬤王媽媽刻意拔高的聲音。
“侯爺,您可回來了!姨娘那邊兒身子不爽利,念叨您一整天了!”
接著是爹爹林遠川,永安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知道了,夫人睡下了?”
王媽媽的聲音立刻透出幾分輕慢。
“夫人?早早就歇下了。”
“倒是白姨娘,心口疼得厲害,請了幾回大夫了,就盼著您去看看呢?!?/p>
爹爹的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朝我們這間正房望了一眼。
隔著薄薄的門簾,我聽見他低沉的聲音。
“告訴夫人,我今晚歇在聽雪軒,讓她不必等了?!?/p>
那是白姨娘所在的院子。
娘親摟著我的手臂猛地收緊,勒得我有些疼。
她的臉瞬間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比窗外的月光還要慘白。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唇瓣滲出血珠,也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只有那攥著被角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暴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爹爹!”
我忍不住喊了一聲,想掙脫娘親下地去追。
娘親卻死死抱住我,將我的臉按在她冰涼單薄的懷里。
“別去,囡囡……”
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鼻音。
“爹爹……有事?!?/p>
我感覺到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我頭頂?shù)陌l(fā)旋里,燙得我心頭發(fā)慌。
那一夜,娘親抱著我,哼了比平時多許多遍的搖籃曲。
我睡去前最后看到的,是她倚在窗邊,望著院中那株孤零零的寒梅,月光勾勒出她清瘦如紙的剪影,仿佛隨時會隨風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