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家沒有對外公布厲鄞川的死訊。
葬禮辦得悄無聲息,連墓園賣花的阿婆都只當是場普通的家祭。
那天雨下得很密,鉛灰色的云壓得很低,雨絲斜斜地打在厲鄞川的墓碑上,匯成細流蜿蜒而下,像沒擦干的淚。
黎薇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聽著窗外的雨聲。腹部隱隱作痛,是前一天動了胎氣的后遺癥。
護士來換點滴,腳步聲很輕,塑料導管里的液體滴落,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她側(cè)過臉,看著床頭柜上安安的照片,小姑娘扎著羊角辮,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手機在枕頭底下震動,是溫少遠發(fā)來的消息。
:葬禮結(jié)束了。
她沒回。
指尖在被子上摩挲,那里還殘留著四個月前在手術室握住的冰冷。
原來人走了,連溫度都會徹底消失,像從未存在過。
夜里疼得厲害時,她會想起厲鄞川。想起他皺眉的樣子,想起他說話時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想起他睡著時輕微的呼吸聲。
恨意像退潮后的礁石,在心底裸露出斑駁的痕跡,可更多時候是茫然,大得能把人吞進去。
她恨他說走就走,恨他留她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更恨自己到了這個時候,想起的還是他偶爾流露的溫柔。
沈遇安隔三差五來醫(yī)院。他總是帶著一份熱粥,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不怎么說話,只是看著她吃完。
有一次她孕吐得厲害,趴在床邊干嘔,他遞過來紙巾,手在她后背懸了懸,終究還是收了回去。
“安安在奶奶那邊挺好的,就是總問爸爸什么時候去接她?!彼曇艉茌p,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
黎薇把臉埋在臂彎里,肩膀微微發(fā)顫。她不敢接話,怕一開口就泄了氣。
再后來,沈遇安每次來看她時,總是站在病房門口。他穿黑色的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腕。他不進來,就那么站著,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眼睛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厲鄞川真該死?!庇幸淮嗡K于走進來,聲音冷得像冰。
“死在你還惦記他的時候。”
黎薇抬起頭,眼里還帶著未干的濕意。
她看著沈遇安,忽然笑了,笑得眼角發(fā)酸:“他一直都這么自私?!?/p>
時間過得快,又好像很慢。
窗外的樹葉黃了又落,醫(yī)院的長廊里開始有了暖氣。黎薇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走路時需要扶著腰,夜里常常因為胎動醒過來。
她會摸著肚子說話,說安安小時候的趣事,說巷口那家餛飩店的湯很好喝,偶爾也會提到厲鄞川,語氣平淡得像說一個陌生人。
生產(chǎn)那天來得很突然。
凌晨三點,黎薇被一陣劇烈的腹痛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