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簡直瘋了!你是個瘋子!裴照野!你這個瘋子、病鬼!你不得好死!”失敗的絕望感絞緊了裴柔海的心臟,她猛地?fù)溥^來,狀若瘋癲,涕淚橫流地嘶吼,“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又如何?!”方知白向前一步,從陰影中揮出一把橫刀,刀背緊貼裴柔海喉頭。
裴柔海不敢再向前,只得嘶聲尖叫,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裴照野臉上,“六年前那碗寒髓散是我讓人下的!今日這毒也是我讓桂管事找來的!裴照野,你這小賤人!你和你那短命的母父一樣礙眼!一樣該死!”裴柔海的聲音變了調(diào),因極致的怨毒顯得尖利刺耳,不斷吐出些污言穢語,她抬起手臂,指向裴照野,手指卻因過激的情緒而劇烈顫抖:“憑什么?裴見秋不過是比我早生了幾年,憑什么她就是嫡長,就能執(zhí)掌河?xùn)|裴氏,風(fēng)光無限?!而我,永遠(yuǎn)只能活在她的陰影里,做一個仰人鼻息的三房姨母?我比你娘差在哪里?我比她差在哪里!我不過是想拿回本該屬于我的東西!這有什么錯?她擋了我的路!她就是該死!你爹和他肚子里那個孽種也該死!你也該死!你們都該死!”她歇斯底里地咆哮著,將積壓多年的怨毒與不甘全部傾瀉出來,扭曲的面容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惡鬼。
裴照野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微微垂著眼瞼。
方才捻動墨玉棋子的手指,此刻也安靜地擱在膝頭的厚毯上,一動不動。
直到裴柔海罵得聲嘶力竭,癱軟在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嗚咽。
這死水般的沉寂,比任何尖銳咆哮都更加令人窒息,一股無形的氣壓彌漫開來,沉甸地壓在暖閣的每一個角落。
裴柔海那瘋狂的叫囂戛然而止。
她看著裴照野那毫無波瀾的側(cè)臉,看著那低垂的眼睫,一股比死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她,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剩下的話語全都凍在了舌尖。
不知過去多久,裴照野終于緩緩抬起了眼睫。
那雙眼睛,深不見底,里面沒有怒火,沒有悲傷,只有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荒原。
“原來如此。
”她看向裴柔海,低低笑了一聲。
“為謀奪宗主之位,戕害嫡姐,毒害宗女,”她一字一頓說道,聲音平靜得可怕,“三姨母,你為了這權(quán)之一字,當(dāng)真是煞費苦心,無所不用其極。
”她微微俯身,靠近了僵立在原地的裴柔海,銀狐裘的雪白毛尖幾乎要觸到裴柔海散亂的頭發(fā),聲音輕得像是耳語,“三姨母說得對,晚輩受益匪淺。
”“姪兒很快就會送姨母去見您一父同出的胞姐了,請別怨恨我,”她頓了頓,續(xù)道,“畢竟,您擋了我的路,就是該死。
”裴柔海如遭雷擊,渾身劇震,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消失殆盡。
她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怪異的抽氣聲,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裴照野直回身體,不再看裴柔海一眼,她轉(zhuǎn)動輪椅,青梧立刻上前,穩(wěn)穩(wěn)地扶住椅背。
輪椅碾過厚軟的地毯,向暖閣門口行去。
行至門口,裴照野微微側(cè)首,并未回頭,只留下一句輕飄話語:“河?xùn)|本家的幾位族老,已在路上。
算算時辰,明日午時前后,也該到了。
”她的聲音極為平靜,卻比任何詛咒都更令人絕望。
“最后這點時間,就請三姨母好生歇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