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九月卸春江都有秋汛,特別是神水國南境,每逢秋汛都會漲大水。
早先玄風(fēng)與神水國在東邊兒對峙,現(xiàn)如今倒是不打仗了,但雙方皆未撤軍,不過在坐鎮(zhèn)中南諸國的學(xué)宮執(zhí)事調(diào)解之下,雙方在卸春江北岸留了一條路,商隊馬幫之流或是游歷之人,皆在此地通行。
大雨傾盆,卸春江里潮水洶涌,岸邊一條泥濘路上,驢車深陷泥潭當(dāng)中,已經(jīng)不年輕的老驢使勁兒拉車,車子之后,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用盡全力推車,想要將車子自泥潭之中拉扯出來,但車子就是出不來。
眼瞅著雨越下越大,老人長出了一口氣,苦笑一聲之后,一手扶著腰,半邊身子倚在了車上。
就在此時,雨好像停了下來。
老人詫異抬頭,先是瞧見了一把油紙傘。再一轉(zhuǎn)頭,才看到個年輕面孔,笑容燦爛。
年輕人笑盈盈的將油紙傘遞去,笑著說道:“老伯,你接著傘?!?/p>
老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愣神的時候便接過了傘,還沒來得及問呢,便瞧見笑容燦爛的年輕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搭在了車尾,輕輕松松往前一推,車便出來了。
此時老人才瞧見,身邊年輕人背著個藤編箱籠,雖然穿著布衣,但洗的干凈,瞧著很精神。
老人這才回過神,趕忙將傘遞過去:“年輕人,快,拿著傘。哎呀,真是謝謝你,我這把老骨頭實在是不中用了,我……”
話未說完,便聽見那個笑容似艷陽的年輕人輕聲道:“老伯,沒事的,你撐著傘,我給你趕車。”
話說完,也不等老人反應(yīng),年輕人便朝前走去拉起了韁繩。
此時老人才瞧見,幫自己的年輕人竟然穿著一雙鐵鞋!
老人深吸了一口氣,趕忙走過去,倚著驢車趕路。
好在是沒過多久雨勢便減弱了許多,老人也被陸虛谷拉在了車上,他在前方駕車,與老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老人從包袱里取出一張餅子遞去,見陸虛谷接住之后,才笑著問道:“年輕人,你怎么穿著一雙鐵鞋?你從哪兒來,要去哪兒?”
陸虛谷啃了一口餅子,笑盈盈答復(fù):“我自東邊來,沿著卸春江,走了兩年了,要去神水國蛟州飛峽縣渡龍山?!?/p>
老人聞言,詫異道:“走了兩年了?一直穿著鐵鞋?”
陸虛谷點頭道:“是啊,我?guī)煾父嬖V我,這鐵鞋要一直穿著,踏破鐵鞋之時就是我得機緣之時?!?/p>
老人點了點頭,其實沒怎么聽懂,只是轉(zhuǎn)而說道:“前方三十里便是我家了,你歇歇腳吧。聽說如今蛟州成了龍州,路途遙遠??!”
陸虛谷只笑著說道:“多謝老人家,不過我要趕年前去渡龍山的,我跟我姐姐說好的,要去給恩公拜年?!?/p>
老人笑道:“都說心善的人長得好看,你這么好的人,姐姐定然很好看吧?”
陸虛谷聞言一愣,而后干笑著撓頭:“以前很好看,現(xiàn)在不知道,我都快十年沒見過姐姐了?!?/p>
老人一臉詫異:“你們姐弟,離的很遠?”
陸虛谷點頭道:“是啊,不過已經(jīng)很好了,若非當(dāng)年一位大哥相救,我這輩子都見不到姐姐了?!?/p>
兩人就這么聊著天兒,雨不大不小,但路上倒是再沒遇見泥坑。過了近兩個時辰,兩人便到了一處江邊村落。
陸虛谷回過頭,輕聲道:“老伯,無密村是吧?已經(jīng)……”
話說了一半,陸虛谷突然一愣,然后笑了起來。
因為車上老漢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抱著油紙傘睡著了,鼾聲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