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里的人一直在細(xì)密地發(fā)顫,好像還是有點害怕,他順著這個人的肩背安撫,在他耳邊說:“不會,不會那樣?!?/p>
“不會壞,葉灼。我看著呢?!?/p>
好像還說了些別的什么,離淵自己也聽不太清了,葉灼好像沒信,但他還算是信得過自己。剛才神智都徹底不清楚了,可他下意識里還是在顧著葉灼。葉灼現(xiàn)在還好好的,這就是證明。信香把整個人都浸透了,這樣也會好很多。葉灼快壞掉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他又不是不知道,到那樣的時候他會小心。
龍尾又纏上葉灼的腰身,離淵說,“葉灼,你別怕?!?/p>
……怎么還是在水里?
葉灼余光里只看見一片茫茫的帶著雪光的黑暗,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時候?下一次他能見到太陽是什么時候?他不覺得會了,有什么東西拖著他往潭中去,在棧臺上留下一道狼藉的水跡,他想求助卻發(fā)不出聲音,喉口被一截龍尾似的物體堵住了。是不是輪回報應(yīng)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到了?干脆在水里淹死算了。
經(jīng)脈斷了骨頭折了會痛,覺得痛可以忍,還是痛可以忘。心不動是應(yīng)當(dāng),心不定也可以斬斷??伤恢垃F(xiàn)在這樣的感受要怎么辦,這一刻過去了下一刻還會到來。龍離淵還不如直截了當(dāng)讓他覺得痛,那樣他痛過就算了。
天地間一片昏茫,葉灼模糊地聽見那條龍說沒事,說很快就好了。誰會信。
離淵又問他,葉灼,喜不喜歡這樣。葉灼不喜歡。
“那這次還會不會忘了?”離淵貼著他的耳廓,居高臨下般問,“會不會?下次又打算怎么做混賬,葉灼,你告訴我?!?/p>
葉灼根本沒辦法回答他,他什么都看不見了,茫然睜大了眼睛,眼前全是妖異紛呈的光影。
他耳畔,離淵也在喘著氣,語聲低促:“葉灼,緩緩?!?/p>
“葉灼,和我一起。我和你一起?!?/p>
葉灼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唯一一線清明是死死扣著離淵的手指。要是再敢變成原身他會咬它的龍角。葉灼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誰的氣??赡茉缇蛪牡袅恕?/p>
他要做的事一定會去做到。
我執(zhí)法執(zhí)虛空執(zhí),人相我相世間相,二十年,他一輩子早已經(jīng)被這些東西毀掉了。
喜歡被拉下水,這條龍的腦子恐怕也早就壞掉了。龍離淵是瘋了。
——葉灼想說什么?
離淵瞇起眼,把人整個抱進(jìn)懷里,柔韌的身體暖熱得驚人,貼在鱗片上好像也溫溫的,那種感覺很舒服。急促混亂的喘息里,他依稀聽清幾個斷續(xù)的音節(jié),葉灼喊了他名字,好像在說他無藥可救。
……細(xì)聽也沒有如此文質(zhì)彬彬,是說他瘋了,說他沒救了。
“你看,”離淵說,“你這不是好好的,還能說話?!?/p>
他就說人葉灼不會那么容易壞掉。蓮花精的修為高,煉體有成,這也很好。他龍身不也就多點鱗片而已。等這人再清醒點,就再讓他看看。
蒼山的雪又下了很久,在山中深深地積了一層。直到離淵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自己真太過分了。
低下頭,葉灼早在他懷里昏過去了。在寒潭舟上,離淵抱著葉灼,他給這人披了他自己的衣服,他還是龍形,衣上衣下都在。離淵低頭蹭了蹭葉灼的頸側(cè),那層外袍散開一點,露出原本瑩白的半邊肩頭,紅印斑駁。
他又看見自己墨色的、和人不同、有鱗片的身軀,密密擁著這人,龍尾搭在腰際,腰上也有深深淺淺的紅,那都是非人留下的痕跡,他一眼看過去,像是山野異志中才會出現(xiàn)的詭艷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