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在云海上滑過最后一道弧線,緩緩降落在青云宗外門的“迎客坪”。林浩背著李老,踩著濕冷的青石板,聽見四周弟子竊竊私語——
“又一個廢靈根?”
“聽說連測靈石都裂了縫,八成是關系戶?!?/p>
“小聲點,云游子師叔親自領的人?!?/p>
云游子走在最前,灰袍翻飛,像一片逆風的鶴羽。他回頭,目光掠過林浩眉心那一點幽灰,淡淡道:“宗門不問出身,只問結果。三個月后外門大比,你若能留,再談以后?!闭f罷,袖袍一振,踏劍而去。
雨絲斜落,燈火在檐下搖晃。執(zhí)事弟子拋來一塊灰撲撲的木牌,上面刻著“雜役”二字,背面潦草填著“林浩”。
“老規(guī)矩,”執(zhí)事打了個哈欠,“住丁字排院,每日卯時挑水、劈柴、掃階。靈石月例三枚,丹藥自理?!?/p>
林浩攥著木牌,掌心微熱,木牌邊緣竟被灰霧悄悄啃出一圈細屑。他側身讓李老靠在自已肩頭,老人卻擺擺手,指向遠處一座歪歪斜斜的柴房:“我這把老骨頭,住那里就行。你只管闖,別回頭。”
柴房門口,早有個瘦高少年蹲在地上磨刀。刀光映雨,一閃一閃。少年抬頭,露出虎牙:“新來的?我叫楊一鳴,也是雜役。以后挑水搭個伴?”
林浩點頭,把李老安置在干草堆上,轉身時聽見老人低低咳嗽,像破舊的風箱。那聲音混進雨里,聽不出是欣慰還是擔憂。
當夜,丁字排院燈火盡滅。林浩躺在硬木通鋪最里側,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鼾聲。他合眼,眉心卻突突跳動,灰霧自行滲出,像一條無聲的蛇,沿著房梁游走。所過之處,連梁上積塵都悄然湮滅。
“別亂動?!币坏郎n老嗓音在識海響起。
林浩睜眼,看見李老盤坐在自已神識里,身形透明,龜甲懸在兩人之間。
“這里是青云宗,大陣森嚴。你想被當場擒魂?”
灰霧縮回,凝成珠子虛影,在李老指尖瑟瑟發(fā)抖。老人嘆了口氣:“混沌珠餓了。雜役院雖然靈氣稀薄,卻有‘廢丹房’,明日你去那里,我教你‘吞靈不吞毒’?!?/p>
話音未落,院門“砰”一聲被踹開。雨幕中闖進幾個外門弟子,為首的是個錦衣少年,腰間玉佩刻著“柳”字。他掃視通鋪,目光落在林浩臉上,嗤笑:“原來這就是讓測靈石開裂的‘天才’?明日辰時,廢丹房見。若敢遲到——”他指尖一彈,一縷細小劍氣隔空削斷通鋪木樁,“這床就是你的下場?!?/p>
眾人噤聲。錦衣少年轉身離去,雨水順著他的衣擺淌成一條冷線。
楊一鳴悄悄湊過來,壓低聲音:“那是柳乘風,外門排名第九,聽說都快筑基了。你惹他?”
林浩搖頭,掌心卻緩緩收攏——灰霧在指縫間凝成一柄細小霧刃,又悄悄散去。
“不是惹?!彼p聲答,“是他先來惹我。”
窗外雨驟,燈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暗。林浩側過身,指尖摩挲著木牌上“雜役”二字,眼底一點灰光,比夜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