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6點28分,凍雨驟然撕裂陰霾,混合著六角形冰晶的雨幕,斜刺著砸擊在地面上,濺起一朵朵泥水的水花。
收納點原本熊熊燃燒的火勢,在這場凍雨的猛烈洗禮下,噼啪作響地逐漸變小,火苗被雨水無情地壓制,最終被徹底掩蓋,只剩下潮濕的煙霧在雨幕中緩緩飄散。
a區(qū)北段圍墻前,不會消化壓縮餅干,榮譽也無法焐熱凍結的槍機。
血肉構筑的長城終究會因血糖驟降而顫抖,會在零下極寒中將呼吸凝成致命的冰晶。
戰(zhàn)爭方程式里被簡化為變量的“士兵“二字,始終在用體溫校準著所謂“無敵艦隊“的溫度閾值。
……
凍雨在難民襤褸的衣衫間織就銀白的蛛網(wǎng),張涵蜷縮在前排佝僂人影投下的陰影里,像只被遺棄在屠宰場角落的病犬。
雨水順著破洞褲管凝成冰棱,每陣寒風掠過都割開他發(fā)紫的皮膚,將塑料薄膜般的嘶響灌進耳膜。
“好好的,下什么該死的雨?”張涵用發(fā)顫的指尖從磨破的內袋掏出那板布洛芬,褪色的鋁箔紙還殘留著劉雅琴急救箱里的鐵銹氣息。
邊緣被她月牙形指甲刮出的凹痕,此刻像某種讖語在冰雨中泛著冷光。
三天前在云林縣,劉雅琴把這版止痛藥硬塞給他時,張涵正用打火機燎著潮濕的繃帶,嗤笑道:“吃這種玩意止痛,還不如拿它點煙?!?/p>
可現(xiàn)在當膝蓋的劇痛隨著凍雨潮水般涌來,那些被他踐踏的希望卻成了最后的浮木。
工裝褲內襯吸飽的冰水正順著褲腿流淌,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藍的淚痕。
張涵用開裂的指腹摩挲著鋁箔,忽然想起劉雅琴總自己耳邊念叨:“有備無患,你膝蓋上有傷,身上揣著止疼藥有什么突發(fā)情況的時候也好應對一點”。
那時還嫌她啰嗦,把藥板隨手塞進了大衣,卻不知這竟是最后的溫暖。
“沒腦子的女人,希望你能活下來?!睆埡]上雙眼,面向天空,用力握緊止疼藥。
藥片在掌心硌出月牙形的形狀,像劉雅琴指甲留下的痕跡正在他掌紋里生長。
“該吃幾片呢?”他喃喃自語,“這玩意吃多了,應該對身體沒什么傷害吧?”他猶豫了一下,最終嘆道,“哎,管他有沒有什么傷害,先止疼再說吧?!?/p>
凍雨突然密集起來,砸在鋁箔上發(fā)出細密的爆裂聲。
張涵用磨破的食指摳出一片白色藥片,舌尖剛觸到那層糖衣,苦澀便像墨汁般在口腔里暈開,金屬般的苦澀混著血腥味在口腔里炸開。
他皺了皺眉,這藥的味道有些平淡,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苦,只是稍微有些發(fā)苦,干咽的話,好像有點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