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余輛民用卡車擠在倉庫后墻根,車體顏色五花八門:有褪成米黃的郵政車,有帶著物流企業(yè)logo的廂式貨車,甚至還有輛前擋風玻璃裂著蛛網(wǎng)的大巴車。
士兵們在車廂側面焊上了角鋼框架,蒙上了從廢棄建筑拆下的鋼板,鋼板接縫處漏著光,能看見里面塞滿了御寒的棉被。
駕駛艙內(nèi),方向盤上纏著毛線織的防滑套,儀表盤被改裝過,新增的油量表和水溫表用鐵絲固定在中控臺,玻璃罩上凝著哈氣結成的冰花。
車頭保險杠上,有的還掛著地方牌照,“南a·8b4238”
刺耳的剎車聲撕裂風雪,楊辰宇猛打方向盤,卡車斜斜停在結滿冰棱的路牌旁。
“都他娘的活過來!”押車的中士用步槍槍托砸向車廂鐵板,凍得發(fā)紫的嘴唇呵出濃重白氣,“一分鐘內(nèi)滾下車,老子數(shù)到三?!?/p>
后車廂鐵門“咣當”掀開,二十一個難民像被倒出的土豆般跌落在雪地。
倉儲區(qū)西側的空地上,五千多名從136步兵團駐地抽調而來的難民被集結在此。
清一色的青壯脊背組成灰撲撲的人墻,角落里,一個年紀稍小的學生,正被幾個穿油污棉服的壯漢擠得貼在集裝箱鐵皮上,單薄的肩膀抵著結滿冰花的金屬板,像片被揉皺的紙片隨時會被狂風卷走。
“排好隊!按順序站成兩列!”
難民們趕緊匆忙的整隊,踩著積雪挪動,鞋底與冰面摩擦的吱嘎聲里夾雜著低聲咒罵,張涵也眼疾手快的擠進了中間,打了封閉針之后,膝蓋的疼痛已經(jīng)得到大幅緩解。
“齊步走?!标犃虚_始挪動時。
穿校服的學生陳默突然掙脫人墻,踉蹌著拽住路過士兵的迷彩褲腿:“列兵?!?/p>
那是個十九歲的新兵,帽檐下露出沒刮干凈的絨毛。
新兵下意識端起槍,保險栓咔嗒輕響。
看清是個瘦得能看見喉結滾動的少年后,手指松開發(fā)射機:“找死啊?”他的飯盒掛在腰帶上叮當亂響,里頭剩的白菜湯早結了層油花。
“聽說、聽說當兵能領津貼?”陳默的牙齒在寒風中打架,“大概能領多少???”
新兵的眼神軟下來,掃過少年磨破的袖口:“領個屁,”又甩了甩手里的鋁制飯盒,還剩幾滴冷透的白菜湯,“能給你把步槍就不錯了。”他頓了頓,聲音低下來,“我剛從前線撤下來時,倒是領了兩萬多塊錢,說是什么戰(zhàn)時激勵金?可現(xiàn)在貨幣貶值了,拿到手有屁用,但是跟著部隊走,至少餓不死?!?/p>
就在這時,一輛加裝推雪鏟的農(nóng)用卡車碾過雪地,雪亮的車燈劈開風雪,掃過右側陰影里兩個蹲著抽煙的老兵。
煙頭的火星在風雪中明滅,像不確定何時就會熄滅的生命,其中一人彈了彈煙灰,煙頭在雪地上燙出焦黑的小洞:“你說咱旅現(xiàn)在算啥編制?”
另一人搓著凍僵的手指:“管他呢,”他拍了拍腳邊的81-1式步槍,木質槍托上有道新刻的痕跡,“只要槍里有子彈,油箱里有油,咱就是239旅,管他是機械化、摩托化,還是民用卡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