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涵盯著少尉晃動的槍套直搖頭,看他一邊用“熱糊糊”哄著新兵,一邊用“絞刑架”敲打著眾人的神經。
“玩得好一手恩威并施?!睆埡眍^滾動著沒出聲,舌尖抵著后槽牙把話碾成碎末。這種老兵哄菜鳥的把戲他見得多了,甜棗是搪瓷缸里的熱湯,棒子藏在皮套底下,新兵蛋子聞著飯香就忘了槍管的寒氣。
轉過一個由兩名士兵把守的崗亭,前方的炊事棚終于露出輪廓。
四根鋼筋支起的油布棚,鐵皮灶臺上擺著三口行軍鍋,蒸汽混著焦糊味涌出來,在冷空氣中凝成云團。
二十米外的分發(fā)點,30多個伙夫穿著沾滿油污的圍裙,正在用鐵勺敲打汽油桶,發(fā)出叮叮當當的節(jié)奏,催促這群衣著雜亂的征召兵。
“四人一組,報數前進!”少尉伸出手停在隊伍前,進行著粗略的人員分組:“不要插隊,要是讓老子發(fā)現了,皮都給你們抽了,部隊就是個講規(guī)矩的地方。”
“那就看看誰抽誰。”張涵伸手抹了把凍僵的鼻尖,忽然聽見身后老李蹭過衣服的窸窣聲。
“小張啊,”老李的手指戳在張涵后腰,“看前頭那灶臺冒的煙,估摸得排半個多鐘頭。你瞅見沒?后面還在來人呢,少說千把號人,都跟咱似的揣著空肚皮候著。
“急啥?!睆埡灰詾槿唬抗饴湓谠钆_上跳動的火光里。
鐵皮灶臺下塞著半截松木,火舌舔著鍋底時,能看見木料里嵌著的樹脂在融化,滴到雪地上滋滋作響。
他忽然輕笑一聲,聲音壓得只有兩人能聽見:“搭露天棚子可不是圖省材料?!?/p>
“你瞧這幫人,”張涵指著一個排隊的壯漢,“凍得鼻涕都掛嘴角了,還直勾勾盯著鍋里的糊糊,任誰見著熱食都挪不動腿,哪兒還需要刺刀盯著?上面精著呢,拿肚子當韁繩,比槍桿子好使?!?/p>
二十三分鐘后,張涵數著崗樓頂的探照燈掃過三次雪地時,終于聽見鐵勺敲鍋沿的脆響。
“喂,你們幾個?!贝妒卤蔫F勺指向張涵這撥人,勺柄上的紅布條褪成淺粉色,邊緣卷著毛邊,“一人一碗,多瞅一眼老子敲你腦殼!”
張涵拿起灶臺旁的塑料碗,接過時,碗底被糊糊燙得發(fā)軟,差點漏在手上。
“燙燙燙?!睆埡o用大衣袖子裹住塑料碗,跑到背風處蹲下,碗底剛接觸積雪就發(fā)出“咔嗒”輕響,凍硬的雪殼被燙出個凹坑。
深褐色的糊糊在碗里顫巍巍的,壓縮餅干泡發(fā)后的麥香混著午餐肉的咸香,七八塊指甲蓋大小的肉丁沉在碗底,邊緣還泛著油光。
凍干蔬菜碎飄在表面,脫水的菠菜葉吸飽湯汁,像凍在琥珀里的綠植。
張涵用凍得通紅的拇指抹了把碗沿,指尖蹭到點凝結的油花,帶著鐵銹味的暖意涌進鼻腔,混著遠處燃煤的硫磺味,竟讓他想起了在臨海市煮方便面的香氣。
正愣神時,老李的褲子帶著雪粒蹭過來,塑料碗被他磕在膝蓋上:“我就說嘛,今天保證能吃點好的,看吧,還有肉,不只有油星子嘞?!?/p>
張涵盯著碗里的肉丁,忽然用勺柄敲了敲碗沿:“老李,你說咱這幫被繩子捆來的‘壯丁’,”碗里的糊糊晃出漣漪,倒映著遠處少尉晃動的槍套,“是吃著當官的扔的甜棗,還是等著被趕上絞刑架的羊?”
沒等對方接話,他舀起一勺帶肉丁的糊糊,熱湯順著下巴流進衣領,“管球他呢,先把這口熱乎貨灌進肚里,只有把肚子哄熱乎了,能咽得下熱食的,才算攥住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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