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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敦刻爾克(第2頁)

            女兒李芳無助的看向她,原本就消瘦的臉龐更顯蒼白:“媽,咱們往哪跑?”她望著四周,左邊是正在下沉的棧橋,右邊是燃燒的帳篷,前面是載滿人的軍艦卻再也擠不上去,后面是涌來的感染者。

            王秀蘭突然想起老伴臨終前的話,當(dāng)時他躺在漏風(fēng)的土炕上,煤爐奄奄一息,說:“別怕,秀蘭,咱們這輩子苦慣了,總能熬過去。”

            可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有些苦,是熬不過去的。

            “衡陽艦”的1130近防炮突然轟鳴,火舌舔舐西北方的雪原,橘紅色火光映亮棧橋。

            王秀蘭懷里的孫子被聲浪驚得一抖,哇哇大哭起來,25毫米的近防炮彈向著數(shù)十公里外的交戰(zhàn)區(qū)快速飛去。

            水兵開始揮槍托阻止攀登,槍托砸在人手上發(fā)出一聲悶響:“超重了!軍艦承重不夠!”

            “滋滋滋液”液壓裝置啟動的轟鳴聲響徹渡口。

            三個青壯年被士兵推搡著墜入冰水,他們的驚叫混著螺旋槳攪動水流的聲響,很快被吞噬。

            李芳突然指著“岳陽艦”的救生艇下放口:“媽,他們在扔糧食!”

            只見水兵們將整箱壓縮餅干拋進(jìn)海里,橙色包裝在冰面上漂成零星的燈,不是救援,而是為了減輕艦體載重。

            王秀蘭想起兩天前在救濟(jì)站,一塊這樣的餅干能換半壺?zé)崴?,現(xiàn)在卻成了喂魚的餌料。

            后面的人群還在涌來,卻沒人看見感染者,只有風(fēng)雪卷著碎冰,在所有人臉上劃出細(xì)不可聞的傷口。

            探照燈掃過她的臉時,王秀蘭看見“衡陽艦”甲板上擠滿了人,連導(dǎo)彈發(fā)射井都站著抱孩子的婦女。

            水兵們正在用纜繩加固人群,防止被江水晃落,卻沒人注意到艦體左側(cè)的裂縫,那是剛才撞礁留下的,海水正順著焊縫滲進(jìn)艙室,在甲板上形成細(xì)小的冰溜。

            女兒李芳把額頭埋進(jìn)她的肩膀,流下的眼淚比軍艦引擎的余溫更燙:“媽,咱們上不去了……”

            遠(yuǎn)處傳來密集的槍響,是前線阻擊部隊(duì)在開火,槍聲連成一片,像有人在給這個世界釘棺材板。

            每顆子彈落下時,王秀蘭都在想,或許下一顆,就能結(jié)束這熬不過去的苦。

            當(dāng)棧橋終于完全收起,七艘軍艦的尾燈在冰河中漸漸變小,“衡陽艦”的艦橋上,有個水兵陳海生正在擦拭眼淚,他的防寒服上印著“南海艦隊(duì)”的字樣,卻比之前褪色許多。

            “報告艦長,棧橋回收完畢,深度15米。“通訊器里傳來三副略帶顫抖的聲線,混雜著液壓系統(tǒng)歸位的蜂鳴。

            艦長指節(jié)碾過戰(zhàn)術(shù)臺邊緣的防滑紋:“全艦轉(zhuǎn)入一級隱蔽航行,甲板照明三分鐘內(nèi)歸零?!?/p>

            望遠(yuǎn)鏡里的碼頭正在縮小成黑色剪影,忽然有個紅色斑點(diǎn)闖入視野,是個穿紅外套的小女孩,正在結(jié)冰的渡口上跌跌撞撞地跑,圍巾被氣浪掀起。

            陳海生猛地想起老家西江的堂妹,去年視頻時她也穿著同款紅外套,在椰子樹下朝鏡頭比耶,此刻他的右手還留著推搡時的灼痛,那個被他推入冰水的中年男人,落水前抓住他的手腕,不住的哀求著:“后生娃,給我一條生路吧,我一家老小基本上都死完了?!?/p>

            “可是超載了,所有人都得死,軍艦上能裝人的地方全裝滿了?!标惡I挠沂植蛔杂X摸向腰側(cè),警棍卡套的尼龍搭扣發(fā)出輕響,他記得警棍揮出時帶起的破風(fēng)聲,記得男人跌入冰水時濺起的冰晶撲在臉上的刺痛,更記得那雙手松開前在他手腕上留下的體溫,比此刻艦橋上的暖氣還要灼人。

            當(dāng)?shù)诙€人試圖攀爬棧橋時,他甚至沒看清對方的臉,橡膠棍頭砸在防寒帽上的悶響,混著身后母親哄孩子的抽泣,在濕冷的空氣里凍成硬塊。

            “艦速保持30節(jié),坐標(biāo)已匯入撤離艦隊(duì)主航道?!昂胶iL的報告聲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

            或許,他也有家人留在岸上,或許,他剛才推下去的難民里,就有他的同鄉(xiāng)。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渡口的帳篷還在漏雪,一百三十七萬難民還在尖叫,而王秀蘭懷里的孫子,正在她的體溫下,漸漸變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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