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1章 趕上絞刑架的羊（第1頁）

凌晨5:29分，灘沙江北岸。

還帶著打印機(jī)的溫?zé)?，被他鄭重推至鄧偉雄肘邊?/p>

“旅長，灘沙江總指揮部04:57來電。”

“又說什么了？”鄧偉雄扯正帽子，袖子蹭到鏡面上的積灰?！霸摬粫屧蹅冞@堆剛撤下來的‘叫花子部隊(duì)’又頂上去吧？”

宮安心苦笑，眼角的細(xì)紋比昨日更深：“比那更糟。云林縣市中心和糧油廠二十分鐘前失守，感染者前鋒距碼頭19公里?！彼麥惤氩?，壓低聲音，“潰兵和‘晨星號’守備隊(duì)在棧橋打起來了，登船口封了，現(xiàn)在碼頭的平民跟下餃子似的往河里跳?！?/p>

鄧偉雄端起搪瓷杯，昨夜泡的苦蕎茶早已涼透，茶垢在杯底結(jié)成不規(guī)則的江岸形狀。他漱了漱口，茶水在齒間打轉(zhuǎn)時：“云林碼頭的吞吐量擺在那兒。”他將茶杯擱在斑駁的桌面，“三支部隊(duì)守橋，不是要擋住感染者，是要讓老百姓的登船隊(duì)伍多走百步，假如投入重兵防守的話，這些部隊(duì)的撤離，都將是一個巨大的問題?！?/p>

宮安心點(diǎn)頭肯定，并上前半步側(cè)身小聲交代：“總指揮部強(qiáng)調(diào)，必須在兩小時內(nèi)完成征召兵武裝……”

“急什么？”鄧偉雄打了個哈欠，“昨晚的炮把地都炸松了，新兵蛋子昨晚躲在集裝箱里尿了褲子的不在少數(shù)，這會兒腿肚子還在打顫，扛得動槍？”他望向窗外，倉儲區(qū)空地上，幾個睡不著的征召兵正在班長的陪同下圍著步槍打轉(zhuǎn)，其中一人舉著槍栓對著燈光看，像在研究什么稀罕物件。

“去告訴炊事班，把昨天運(yùn)來的壓縮餅干熬成粥，撒把鹽，再把午餐肉罐頭拿出來分一分，餓著肚子、凍著骨頭的兵，槍響時能把槍托砸到自己腳背上。”

“是。”宮安心后退兩步，立正敬禮。

……

166號集裝箱內(nèi)，空氣渾濁得像被攪動的泥沼。

原計(jì)劃供20余人的容身之所，硬生生塞進(jìn)30多人，逼仄得如同昆蟲窩。

張涵與老李并排蜷縮在一張搖搖欲墜的鐵架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

并非體力不支或睡意全無，而是每次閉眼，集裝箱外那震耳欲聾的炮聲便如巨錘，狠狠地砸在心口，驚得人睡意全消，神經(jīng)緊繃得仿佛能迸出火星。

昨晚，二人還暫棲在153號集裝箱，可那箱體受火炮炸膛波及，鐵皮凹凸變形，四處漏風(fēng)漏雨，根本無法居住，這才被倉促調(diào)配到這間相對“寬敞”的集裝箱。

“他媽的，怎么睡，這被子他媽薄的跟紙片似的?！睆埡K于忍受不了，猛地坐直身子，后腦勺“咣當(dāng)”一聲磕在上鋪鐵板上，疼得他倒吸冷氣。

“行軍被向來單薄。”老李背過身蜷成一團(tuán)，灰白頭發(fā)在昏暗燈光下像團(tuán)陳年棉絮，“湊合著吧，等熬過這一程，后方的棉被管夠?！?/p>

突然，“咣當(dāng)”一聲，鐵門被靴底踹開，灌進(jìn)的冷風(fēng)卷著雪粒子，在門框冰棱上撞出細(xì)碎的響。

進(jìn)來的少尉個頭不高，外套一件沒過膝蓋的軍官大衣，肩章上的少尉軍銜被柴油漬染得發(fā)暗。

“喲，30多個弟兄還沒起呢，我可是你們的排長啊，你們就這么迎接我？”他先露出個微笑，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還沒完全展開，突然換成了沙啞的怒吼。

“全部起床！給老子的，一群懶鬼，五分鐘后操場集合，吃完早餐領(lǐng)裝備，把你們的骨頭從彈簧里拽出來！”右手猛地拍在最近的鐵架床上，床板發(fā)出悶響，驚得上面的男人差一點(diǎn)跳起來。

“奶奶的，又他娘是吃凍土豆?！鄙箱伌N師服的胖子的把凍硬的行軍被甩在床板上，此刻正對著少尉的背影比出中指，“昨兒那生土豆茬子在老子腸子里打秋千呢，褲腰帶都快系成死扣了！”

張涵撐著鐵架床起身，掌心按在結(jié)霜的床欄上，冰晶立刻在指紋里融化，留下刺骨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