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隨著軍官的倒計時灌進每個人的耳朵,“三——”負(fù)責(zé)槍決的士兵端起步槍上膛,“咔嚓…”
“二——”坑邊的士兵們調(diào)整站姿,靴底在冰面上碾出刺耳的聲響。
“一——”士兵們湊近步槍瞄準(zhǔn)口,手指在扳機上輕微用力。
“放?!?/p>
前排士兵整齊地扣動扳機,“砰砰”槍響劃破長空,驚起遠(yuǎn)處幾只飛鳥。
槍響的瞬間,最前排的男人正在眨眼,子彈從他左下顎穿入,打碎了兩顆臼齒,帶著碎牙的血沫噴在右側(cè)同伴臉上。
那同伴愣住了半秒,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黏糊糊的,低頭看見胸前的血點,突然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中槍的男人身體前傾,膝蓋在雪地上犁出兩道深溝,直到額頭撞在坑壁上才停下,后頸的碎發(fā)被血粘成綹,滴落在雪地上的血珠正慢慢滲進凍土,像朵盛開的紅梅。
穿棕色羽絨服的壯漢被子彈擊中鎖骨時,正盯著遠(yuǎn)處圍墻上的鐵絲網(wǎng),想著如果能抓住那根歪掉的鐵絲,或許能割斷繩子。
劇痛讓他猛然回頭,看見開槍的士兵正慌亂地調(diào)整槍口,睫毛上掛著的霜花在顫抖。他張了張嘴,想罵句臟話,卻咳出一口血沫,溫?zé)岬难卧谙掳蜕?,很快被寒風(fēng)吹涼。
身體晃了晃,他突然用被綁住的雙手撐地,竟想站起來。
軍官臉色瞬間陰沉,破口大罵開槍的士兵:“你他媽怎么開的槍?這點事都辦不好!”
開槍的士兵是個娃娃臉的年輕人,入伍剛滿一年,此刻正握著槍的手不停地抖,扳機護圈在掌心壓出紅印:“對、對不起長官,我、我看見他的眼睛……”話沒說完就被軍官踹了一腳,膝蓋磕在冰面上,疼得他眼眶發(fā)紅,卻不敢出聲
軍官罵完,迅速給手槍上膛,快步上前,站到壯漢面前,槍口直直抵住他的額頭:“下輩子別當(dāng)逃兵了,當(dāng)逃兵死了,都沒撫恤金。”
壯漢跪倒在地,他左肩胛骨已被打碎,破碎的骨片壓迫著神經(jīng),讓整條左臂失去知覺,只能用右肩抵著地面,脖頸繃出青筋,臉上滿是恐懼和哀求,連連磕頭:“長官長官饒了我吧,我…我是鬼迷了竅,再給我一次機會吧?!?/p>
可話音未落,“砰”的一聲,壯漢的腦袋猛地向后一仰,眉骨因肌肉緊繃擠出深刻的褶皺,子彈穿透額骨時發(fā)出類似熟瓜裂開的悶響,彈頭從枕骨下方穿出,帶起的碎骨渣和腦組織濺在坑壁的凍土上,形成拳頭大小的血窟窿。
他的身體在沖擊力下向后平躺,羽絨服拉鏈被坑沿凸起的冰塊刮開,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毛衣。
飛鳥驚起的撲棱聲驚醒了張涵。
他看見雪片正落在那灘血泊上,瞬間被染成粉紅色的泡沫。
未被射殺的難民們擠作一團,有人把臉埋進臂彎嗚咽,有人用額頭抵著地面祈禱,最年輕的男孩還在徒勞地掙扯繩索。
張涵趕忙低下頭,拖著傷腿加快腳步,他的腦海里一片混亂。
遠(yuǎn)處傳來軍官的命令:“繼續(xù)槍決,這些都是可恥的逃兵?!?/p>
張涵身子一顫,他有些不明白,人這一生到底是為了什么?
為了家財萬貫嗎?
又或者是為了妻妾成群?
還是為了權(quán)勢滔天?
看著接近的臨時醫(yī)療站,張涵突然想起三個月前,自己還在貼吧上觀看大學(xué)教授的講座,教授說“生命的意義在于自由選擇”,現(xiàn)在卻覺得,能在這零下三十度的雪地里,多活一個小時,就是最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