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指反復(fù)觸摸著冰冷的甲板,粗糙的質(zhì)感讓他確信,這一切都是真實(shí)的,自己真的已經(jīng)上了船。
劉雅琴也緩緩來到張涵身后,將其扶起,捂著鼻子輕聲說道:“我們終于上船了,終于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張涵木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掃視著周圍。
船上的空間比想象中要狹小得多,人群擠在一起,各種各樣的行李隨意地堆放著,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空地。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著汗水、和江水的氣味,讓人感到有些窒息。
這種氣味該怎么形容?
汗水的酸臭味如同陳年的醋酸,刺鼻而持久,能穿透人的鼻腔,直沖大腦;而江水的血腥味則如同剛宰殺的牲畜,帶著一種黏膩的甜腥,讓人聞之欲嘔。
“走吧,去甲板上找個位置坐著,船艙內(nèi)肯定更臭?!睆埡昧δ罅四髣⒀徘俚氖中摹?/p>
劉雅琴用羽絨服捂住自己的口鼻,攙扶著張涵,向著前方的甲板走去。
周圍的人群依舊擁擠不堪,嘈雜聲、抱怨聲混雜在一起。
一些人因?yàn)樾欣钐?,不得不將一些不必要的東西扔掉,以騰出更多的空間,那些被丟棄的物品散落在地上,有的被人群踩在腳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還有一些人則因?yàn)檎也坏降胤阶拢荒苷局?,他們或是靠在船舷邊,或是倚在柱子旁,臉上滿是疲憊與無奈。
“這邊好像有個地方?!眲⒀徘偻蝗煌O铝四_步,指向甲板的一個角落。
張涵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發(fā)現(xiàn)那里確實(shí)有一小塊空地:“好,我們就去那兒。”
而當(dāng)坐下來的那一刻,劉雅琴終于忍不住干嘔起來,早上吃的那點(diǎn)壓縮餅干早就已經(jīng)吐干凈了,但胃里還是翻江倒海般難受,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虛弱地說道:“這船上味道也太難聞了,我感覺我都要喘不過氣來了?!?/p>
張涵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將身子往劉雅琴那邊靠了靠,同時抬起胳膊,用袖子遮得更嚴(yán)實(shí)了些,才甕聲甕氣地說道:“沒辦法,現(xiàn)在只能先忍著,等船開了,或許會好一點(diǎn)?!?/p>
說著,他還微微側(cè)了側(cè)頭,像是想避開那越來越濃重的異味。
這時,后方的朱大常也跟了上來,他先是來到張涵面前,點(diǎn)了點(diǎn)頭,打了個招呼。
接著又來到甲板邊緣,緩緩地、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將身體靠在了欄桿上,微微探出頭看向下方。
他的眼睛瞬間睜大了些,瞳孔里映出了灘沙江中那令人揪心的一幕。
從上往下看,灘沙江中的景象更加清晰,也更加震撼。
一具具尸體隨著江水的波動,時而浮起,時而沉下。
尸體的皮膚在水中長時間浸泡,已經(jīng)變得慘白,甚至有些微微膨脹,失去了生命的溫度和原本的色澤,看上去格外冰冷,如同被寒冬凍住的魚兒,只是這些魚兒再也游不起來了。
它們的衣衫被湍急的水流無情地撕扯,破破爛爛的布料在水中漂蕩,露出身體的輪廓,有的傷口處還殘留著已經(jīng)凝固的血塊,滲出的血水與江水混合,形成一片片暗紅色的污跡,隨著江水的流動緩緩擴(kuò)散。
朱大常的喉結(jié)微微動了動,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他喃喃自語道:“這還是原來的母親河嗎?”
湯向榮聽到朱大常的話,沉默片刻后,緩緩來到他身后,輕輕摟住朱大常的肩膀,沉穩(wěn)地說道:“一直都是母親河,只不過現(xiàn)在的母親河被鮮血染紅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