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害怕地?fù)u了搖頭,眼眶里開始有淚水在打轉(zhuǎn)。
「我告訴你!」爸爸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這個人,是個罪犯!是個騙子!是電視上天天在報的那種,專門騙光老人家退休金的詐欺車手!而這張紙,就是法院證明他有罪的判決書!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可是……」小曦試圖辯解,眼淚掉了下來,「可是你看他的眼睛,他看起來好難過……好害怕……」
「難過?害怕?」爸爸冷笑一聲,那笑聲里滿是成年人對孩童天真的不屑與嘲諷,「小曦,你太單純了。壞人不會把我是壞人四個字寫在臉上!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偽裝!就是裝可憐、博取同情!你看他這個樣子,說不定就是剛被警察抓住,心里想著怎麼脫罪的樣子!」
「不是的!他不是!」小曦急得快要哭了出來,她指著自己的畫,「你看,他的嘴角有受傷,他的手……」
「夠了!」爸爸粗暴地打斷了她,他似乎完全失去了耐心。他拿起那張判決書,這次,他沒有任何猶豫。他將它對摺,再對摺,然後「刺啦—」一聲,撕成了兩半,接著又撕成了四半、八半……
小曦驚恐地看著那些承載著阿哲痛苦的碎片,在空中飛舞,然後像一群黑se的、si去的蝴蝶,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落在地毯上。
「爸!你g什麼!」她尖叫起來,撲過去想要搶救那些碎片。
「我g什麼?我是在教你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爸爸的臉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他身上的深灰se霧氣中,甚至冒出了代表「憤怒」的紅se火花,「法院,是這個世界上最公正的地方!警察和法官,都是專業(yè)的人!他們說這個人有罪,那他就是有罪!這就是正確答案!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你憑什麼去質(zhì)疑他們?」
他將手中最後的碎片扔在地上,然後指著小曦的畫,語氣變得更加嚴(yán)厲:「還有這幅畫,不準(zhǔn)再畫這種yyan怪氣的東西了!你要是再敢接觸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就把你所有的畫筆和畫板都沒收!」
說完,他氣沖沖地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將整個客廳的驚愕與沉默都關(guān)在了門外。
客廳里,只剩下呆若木j的小曦,和終於撕下面膜、一臉驚慌失措的媽媽。
媽媽走過來,蹲下身,卻不是去安慰小曦,而是手忙腳亂地將地上的紙屑收拾起來。
「小曦啊,聽媽媽的話,別惹爸爸生氣了?!顾穆曇艉軠厝?,但身上散發(fā)出的,卻是代表「恐懼」與「順從」的灰綠se,「爸爸說的對,那些事情太復(fù)雜了,不是我們該管的。我們就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她將所有的紙屑都掃進(jìn)了垃圾桶,彷佛這樣,就能將那個悲傷的故事,從這個家里徹底清除。
小曦沒有哭,也沒有鬧。她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垃圾桶里那些扭曲的、黑se的文字碎片。
她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她明白了。
在大人的世界里,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簡單的、能讓他們安心的「正確答案」。而法院的判決,就是那個最權(quán)威、最不容挑戰(zhàn)的答案。
至於真相是什麼,那個年輕人眼里到底藏著怎樣的故事,沒有人在乎。
也就在那一刻,她與這個由大人制定的、充滿了「正確答案」的世界,徹底決裂了。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那幅被丟在茶幾上的畫。畫中,阿哲的灰se眼睛,似乎正隔著時空,靜靜地凝視著她。
像是在對她說:
「你看,這個世界,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