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這個,全新的,黑白而恐怖的世界,嚇壞了。她失去了,那層由顏se構成的,緩沖的保護膜。她被迫,要用自己,最稚neng的靈魂,去直接面對這個世界,最真實的,猙獰。
她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她只是,用一種,連她父親都感到陌生的,冰冷而空洞的眼神,看著他。
她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跟著那塊畫板一起,徹底地,斷掉了。與父母的連結,與這個家的連結,與這個,由大人們所制定的,充滿了「正確答案」的,世界的連結。
她成了一個,徹底的,局外人。一個,被流放到,更深層的,孤獨維度的,流亡者。
她知道,她必須,逃離這里。
逃離這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家。逃離這個,奪走了她眼中se彩的,暴力的源頭。
更重要的,她必須去弄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一份寫滿了字的紙,會有那麼大的力量?為什麼,那個叫阿哲的大哥哥,他的悲傷,會如此的深重?為什麼,這個黑白的世界,會讓她,感到如此的,恐懼?
解開這一切謎團的鑰匙,不在這個家里,不在學校里。
它在,那個,她從未觸及過的,屬於大人們的,充滿了規(guī)則與謊言的,灰se城堡里。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瘋長,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堅定。
她要離家出走。
她要去找,那個能讀懂那些字,并且,愿意相信她所「感覺」到的,那一切的人。
她開始為自己的出走做準備。她從媽媽的錢包里,悄悄地拿了幾張一百塊的鈔票。她將自己最喜歡的、那只純白se的布偶兔子塞進了書包。她還帶上了一本小小的筆記本和一支鉛筆,盡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畫出些什麼。
最後,她從衣柜深處,拿出了那幅,被她藏起來的,阿哲的灰se素描畫。這是她與那個彩se世界唯一的連結,也是她這場冒險唯一的「地圖」。
她選擇在一個普通的上學日清晨。
她像往常一樣,背著書包,跟爸媽說了再見。但她沒有走向學校的方向,而是在路口拐了個彎,走向了相反的、她從未獨自去過的方向。
清晨的薄霧之城,在她黑白的視野里,像一幅巨大的、正在被雨水浸sh的,炭筆素描。街道上的行人,不再是彩se的剪影,而是一個個,被無形絲線c控的,灰se木偶。
她要去哪里?她其實并不知道。
她只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媽媽帶她去市中心時,曾指著一棟很高的大樓對她說:「你看,那里就是法院,是專門審判壞人的地方?!?/p>
她還記得,有一次看電視,新聞里說,如果遇到了法律上的困難,可以去找一個叫做「法律扶助」的地方,那里有免費的律師可以幫忙。
法院、律師。
這兩個詞,成了她此行唯一的、模糊的座標。
她走進捷運站,學著大人的樣子,買了一張票。她不知道該搭到哪一站,只能憑感覺,選擇了一條看起來離市中心最近的路線。
車窗外,城市的景象飛速地後退。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小小的逃兵,正逃離一個她不認同的戰(zhàn)場,奔赴一個,充滿了未知的,更巨大的戰(zhàn)場。而她的眼中,不再有顏se。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邃、也更令人不安的,洞察力。
她,即將用這雙,褪se了的眼睛,去看穿,這座灰se城市,最深層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