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當(dāng)?shù)谒膫€釘子也松脫時,一架折疊式的木梯,伴隨著「吱呀——」一聲刺耳的、彷佛來自上個世紀(jì)的長鳴,從天花板上緩緩垂下,在她的面前,晃晃悠悠地停住了。
一gub房間里更冷、更濃郁的氣息,從那個黑漆漆的洞口里傾瀉而下,帶著陳年的灰塵和一種被命名為「絕望」的味道。
小曦猶豫了。她仰頭望著那個通往未知的、深不見底的洞口,害怕的情緒像紫se的藤蔓,緊緊地纏住了她的雙腳。但就在這時,那微弱的、吉他弦的「錚」聲,又一次,從上方清晰地傳來,像是在溫柔地呼喚她,鼓勵她。
她深x1一口氣,將那份屬於孩童的、無畏的好奇心,壓過了所有的恐懼。她小小的身t,攀上了那架搖搖晃晃的木梯。
閣樓里的世界,b她想像的要大,也b她想像的要,悲傷。
這是一個斜頂?shù)目臻g,只有一扇小小的、積滿了灰塵的圓形窗戶,像潛水艇的舷窗。微弱的天光從窗戶透進來,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清晰的光束,無數(shù)的塵埃在光束中飛舞,像一群迷路的、金se的螢火蟲。
空間里堆滿了雜物—發(fā)霉的舊書、被白布蓋著的廢棄家具、幾個用報紙封起來的、散發(fā)著樟腦丸氣味的紙箱。但小曦的目光,立刻就被閣樓最深處的那個角落,給x1引了。
那里,有一個「人」。
一個年輕男子的半透明身影,正靜靜地坐在一個皮面早已gui裂、露出里面hse海綿的單人沙發(fā)上。他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和牛仔k,留著略長的頭發(fā),遮住了半邊的眼睛。他的五官很清秀,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空洞得像一尊被遺棄的石膏像。
他就是阿哲。
他不是小曦以前見過的那種模糊的、單se的情緒光暈。他很清晰,像一個訊號不良的電視影像,但身上卻散發(fā)著極其復(fù)雜的顏se。他的主t,是代表著「永恒悲傷」的深藍(lán)se,但在那片深藍(lán)之中,又交織著代表著「無盡憤怒」的暗紅se光絲,以及代表著「困惑」與「不甘」的灰se旋渦。
最讓小曦感到震驚的是,他的整個身t,都被一張巨大的、同樣是半透明的,薄霧之城的城市地圖,給緊緊地包裹著。那地圖像是活的一樣,上面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條巷弄,都變成了一條條冰冷的、灰se的鎖鏈,將他牢牢地囚禁在那張破舊的沙發(fā)上,讓他動彈不得。
小曦就站在梯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她不害怕。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同情,像溫暖的海水,淹沒了她小小的身t。她能感覺到,這個大哥哥的靈魂,正在承受著bsi亡本身,更沉重、更漫長的痛苦。
阿哲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他緩緩地抬起頭,那雙空洞的、沒有任何光彩的眼睛,望向了她。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接著,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抬起一根被地圖鎖鏈纏繞著的、幾乎透明的手指,輕輕地,指向身旁一把倒在地上的、斷了一根琴弦的木吉他。
「錚—」
那熟悉的、微弱的弦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小曦親眼看見了聲音的來源。
她終於明白,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這個被囚禁在閣樓里的悲傷靈魂,一直在用他唯一的方式,向這個冷漠的世界,發(fā)出求救的信號。
而她,是唯一一個,聽見的人。